莺儿进了房中,终于兴奋说道:“小姐,我可给你立了大功了!这信可是欧阳大人他亲自写了给小姐你的!多大的面子儿啊!”
高容容听了,难掩兴奋,说道:“你这去了,可曾见过司马公子?”
莺儿撅嘴道:“我何曾进了那院子,横竖就在外面等着!欧阳大人什么模样儿,我可还不知道呢?”
高容容听了,遂道:“这倒也难为你了!”
说着,便小心将信取出。一读,原是欧阳大人在信中说,在扬州时就听说了她的大名,心慕而未得见,是以今晚就要来了她家,要好生拜访一番呢!整个下午高容容都因得了欧阳修的信儿,而兴奋不已。她本想告诉娘,可是又担心娘说她妄言,万一欧阳修并未来,可怎生好?转眼到了晚上,父亲也从公署回了来!吃过晚饭后,高容容便高坐在椅子上,翘首以盼,高父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脖子伸的比鹅长!恨不得椅子也长脚不成?”
高容容听了也未说话儿。父亲便进了书房,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母亲叙话,高容容在外间,听得不真切,恍惚听得‘韩琦’、‘考试’之类的字眼。待父亲从书房里出来时,忽听前头院公来报:“欧阳修大人携了位年轻的公子,到了咱们府上,说要拜见小姐呢!”
高容容听了,看着自己一脸错愕的父母,在椅子上得意笑起来。父亲回过神儿来,赶忙携了她的手,深深看了看她道:“容容,为父不知你本领儿极大!”
这一句说的,既不是贬也不是褒。二人到了院门前,果见前头立着两个出类拔萃的人,一个四十不到,身着褐衣,身形消瘦,目光温和,观之可亲,可远远瞧着便又觉得文采飞扬,衣带当风。另一个身着素袍,头戴葛巾,玉树临风,自是高容容见过数面的司马光了。父亲沉沉说道:“见过欧阳公大人!大人此来,真是使寒舍蓬荜生辉啊!”
又瞧了瞧司马光道:“司马公子也请进!”
司马光赶紧作揖,给父亲回了大礼。欧阳修示意父亲不必如此客气,谦和道:“高大人,咱们都是邻居,我这番回京,自是要来拜会拜会我的新邻居!大人不知,大人的千金曾给我修书一封,所以我这次回来,务必要来看望看望令千金的!所以就携了我的徒儿一同来了!”
欧阳修看到了父亲屁股后头跟着的她,瞧了瞧高容容的眉眼,方赞道:“令千金果然生的风姿俊秀、与众不同啊!”
父亲听了,便回头瞪了我一眼,对我说道:“怪道在家里魂不守舍的,这会子,见了欧阳大人,怎么半句话也说不出了呢!好生给大人行礼!”
父亲哪知高容容心中的激动,高容容便对欧阳修行礼道:“容容见过大人!容容素来就慕大人的文采,大人的诗词,容容读过不少!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父亲听了她晦涩的言辞,觉得怪异,欧阳修倒是对她温和笑道:“容容,老夫的书,你若是喜欢,尽管来问我拿便是!若我不在家中,问着君实便是!到不要说借不借的!”
司马光看旁听了,对着我笑道:“容容聪慧,老师诗词中的深沉含蓄意境,她最是能领会!”
父亲听了,不禁张大了口,他常年在外,竟不知我于这些上,颇有造诣,一时不知真假。父亲锁着眉头,心头暗藏不解,可听着司马光这个年轻人之言,又不似假话儿。父亲忙说道:“我可真是失礼了!竟在这院子里,和大人说了许多的话儿,大人快请进!”
说着便嘱咐在客厅里备上好茶水。院中刚落了雨,脚下不免湿滑,欧阳修见容容一双绣鞋走的费力,便携她的手,和司马光一同往高家大而去。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薜荔依墙,莓苔满地。此刻的高容容不过才结识了欧阳大人几天,俨然就已成了他的席上贵宾了。自从那****携了司马光到她家一叙后,父母便再也不敢阻了她去欧阳家,高容容没了这道符后,自是去的殷勤,或向欧阳大人请教诗词作法,或和司马光论古道今。欧阳夫人薛氏,见了她,聪明伶俐,年纪儿虽不不大,可言谈颇是老道,心中便以为奇。这一日,高容容如往常一样去了欧阳大人那,还未进了那海棠掩映的书房里头,便听见轩窗下,薛氏对他说道:“永叔,此番你能够重进京,可都把从前的脾性儿改了罢!你已年近不惑,于朝廷上这些事,懈怠些罢!我跟了你这几十年,无一日不是提心吊胆度过!还请永叔你多想想咱们孩子的前程罢,我想想我这多灾多病的身体儿罢!”
欧阳修听了,喟然长叹一声道:“这一生,我无愧于社稷,竟是愧对家人了!此番皇上招我回京,命我与宋祁编写《新唐书》,此举能看得出,皇上对之前所为,心中已是有了悔意了!皇上知错就改,为人臣子的,怎能不唯马首是瞻!况今上也是一代明君!我为大宋,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薛氏听了,知无法动摇他的内心,便也叹道:“永叔,我知道多说也是无益的!你还是打起精神,赶快去面圣罢!你可知皇上招你进宫,可是什么事儿?难道竟如这街上传言的?”
欧阳修笑道:“夫人你难道不知,我对于未成之事,从不妄加揣测的么?”
说着,边穿起衣服,边取过公文袋,只携了一个老仆,便走出书房。他站在海棠花下,忽地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先妻,心中不由恍惚,待见了那伫立在花下的小小人儿,遂笑道:“容容,今儿个你来的可真不巧,我现在要赶着去宫里呢!”
高容容听了,顽皮一笑道:“哦!欧阳大人,让我猜猜你今天进宫,是好事儿呢还是坏事?”
欧阳修听了,淡淡而笑,说道:“你这丫头,可是说说看!”
她便歪头一笑道:“我知道,我的皇上姨爹,定是要命大人你做这京都的考试官呢,或许还有别的官职!”
欧阳修听了,沉沉瞧了瞧她,笑道:“若是你说对了,明儿个我就带你去汴京郊外游玩一番如何?”
高容容听了,心中欣喜:“大人是带了我一人呢,还是大人的那些朋党都来?”
欧阳修见她用了‘朋党’一词,心中一动,眉头一皱,但是口中没有说什么,也笑道:“自是我那些同道中人!”
高容容听了,喜不自胜,笑道:“可都有哪些人?”
欧阳修便携了她的手:“都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些个迂腐之人!左不过还是你天天盘问的范仲淹大人、晏殊大人、梅饶臣诸人!还有一些这汴京的年轻才俊!”
高容容一听,心花怒放,高叫道:“这样好的事儿,我是自要去的!”
欧阳修呵呵一笑道:“丫头,去了可是要填诗作词的!现在这汴京城中,人人都以你为我的爱徒,可不要给我丢脸哦!”
她听了,内心尴尬,可是又实在太想去一睹这些名人文士的风采!便嘴硬道:“填诗作词,这又何难?大人放心,我自不会给你丢脸的!”
欧阳修笑道:“那便好!”
高容容掂了踮脚尖儿,瞧着司马光的那间屋子,门是关着的,遂问道:“大人,司马公子今日怎么不在?”
“他是个好孩子!日日苦读诗书!今日,他是被他母亲给催回家了!商量着要与他一门亲事呢!”
欧阳修这番不经意地说与,在高容容听来,却是别另有一番滋味。高容容闷闷儿的神情,可是被他瞧出来了,他轻问她道:“怎么了?你这小人儿,可是哪儿不舒服?”
高容容勉强说道:“没什么。许是今日练琴手酸了!大人,可要记得你的话哦!”
他送她出去前,还是忍不住撂下这句。彼时的高容容,因一语虽未中的,彼时皇上诏令未下,可欧阳修为了不让她失望,仍是带了她来到这汴京郊外,曲水流觞繁花似锦之地,看着这些名士门下了马或落了轿,身着宽大衣服,纷纷席地而坐,不拘言谈,捻花微笑,把酒言欢,高容容只觉得犹在梦中!众人寻了一处风景颇佳之地,就在汴水河边,大家畅谈。见欧阳修携了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微笑而来,心中都各自会意!晏殊上前笑道:“老世兄,这个小姑娘可就是你说的,那高大人家的女娃了?”
欧阳修温言道:“正是!”
梅饶臣苏舜钦和韩琦等听说,也都聚了过来,欧阳修携着她一一回礼。高容容抬头问着欧阳大人道:“范大人怎么不见?”
欧阳修笑道:“容容,你瞧那边!”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处疏淡的柳荫下,范仲淹大人正和司马光、王安石,坐着不知说与什么,反正司马和王二人,俱是听的聚精会神。“呵呵,希文兄,又在对着弟子论道谈儒了?这样好的天气,不如都到了那河边,咱们一同吟诗作词!”
范仲淹听了,站起身来,司马光和王安石也向着欧阳修回礼!他二人见了容容,心中都俱是欢喜。范仲淹谦虚道:“永叔你一代文章大家,史学大家,范某我才疏学浅,与诗词歌赋平常,欧阳老弟就不要难为我了!我和二位贤侄就在此处,谈古说今,倒是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