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最初是全黑的,下一秒,原本黑暗的屏幕突然弹出来一个画面,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坐在一把椅子上,看样子并没有被绑起来,应该可以自由移动,但她并没有动,而是老老实实地坐着。毫无疑问,这个小女孩就是小美。最开始的几秒,她似乎感到很新鲜似的四处看了看。好像有人给她打了个手势,在指引她朝哪里看,她才把视线移向镜头的位置,脸上挂着笑意。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即便这样,吕政仍然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他用力地抽了口气,轻轻唤了声:“小美。”
他把手伸向屏幕,仿佛要用手抚摸屏幕里的小美,眼神极尽哀伤。关酥彤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快速跑进卧室。很快,何碧如同疯了一般从卧室里跑出来,和他们挤在一起看直播。她几乎刚看到屏幕里面的小美,眼泪立刻便流了出来。“小......小美啊......”何碧抽泣了几下,继续说,“我是妈妈......”然而,对面的小美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讲话。紧接着,何碧发出类似于某个动物受伤时发出的哀鸣声音。看到哭泣她的样子,吕政烦躁地皱起眉头。哭声持续了一会,丁若白突然打出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何碧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但眼泪仍然在流。原来是屏幕中的小美开始讲话了。“我现在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
听到女儿的声音,何碧哭的更凶了,但她仍死死地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凭眼泪肆意流淌。吕政也流下了眼泪。受这种气氛的影响,丁若白的眼圈也红了,关酥彤则正在擦眼泪。小美很快又说:“爸爸,他不让我吃饭。我很饿,但我可以忍着。我没哭哦。小美是不是很坚强?我们班有个小男孩,因为早上来的着急没有吃早饭,哭了一整个上午呢,但我不会哭。我在幼儿园从来都没哭过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佳佳老师。爸爸,我虽然不是小男孩,但我并不比那些小男孩差哦......”听到这,吕政的心态终于崩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往日的回忆如同浪潮般袭来。他同自己的妻子几乎每次争吵,都会牵连到小美。“谁让你那么废物,生不出儿子?”
这种伤人的话,他不知对何碧说了多少遍。但他用生不出儿子这种话来攻击何碧,是在几年前。那个时候的小美,顶多也就三岁多的样子。等小美再大一些的时候,吕政多少也意识到这种话会对小美造成伤害,所以他们夫妻在吵架的时候,他尽量避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吕政感到诧异的是,才三岁多的孩子,已经明白父亲那些话的含义,知道自己不受喜爱,原来是因为她不是男孩的缘故。“小美,爸爸错了......爸爸是个混蛋,爸爸爱你,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跪下后的吕政泣不成声,但女儿根本听不见。吕政正对着手机屏幕对女儿忏悔,直播突然中止。整个过程,绑匪都没有出现。直播终止后,吕政十分不甘心地对着手机屏幕叫了几声小美的名字,但屏幕早已经黑了。他一脸木然地抬头,看到了妻子愠怒又带有几分奚落的表情。“你真让我吃惊。”
何碧突然说,眼睛里面的哀伤已经变成愤怒和不屑。“我做梦也没想到,你有一天会对小美说出我爱你这种话,只可惜你的话她听不到,真是讽刺......”何碧的话让吕政如梦初醒,他先是怒瞪了她一眼,跟着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给了何碧一个耳光,并放声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何碧用手捂着如同被火烧灼烧一般的脸,仍然笑对吕政。被激怒的吕政还想动手,被突然横在何碧身前关酥彤挡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连女人都打?”
此时的吕政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将抬起来的手朝着关酥彤的脸上扬去,关酥彤没有躲,但害怕似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啪”地一声,关酥彤害怕地叫出了声,脸上却好好的。她迅速睁开眼,发现丁若白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吕政的手。“吕政同志,打女人首先就错,你连我的女人都想打,更是错上加错。这次我姑且放过你,你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直接让你躺到医院的床上,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丁若白眼里射出来的凶光,让吕政感到一丝畏惧,他连忙将手缩回去。随后,他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踉跄着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抽泣起来。关酥彤去安抚何碧的情绪,丁若白则陷入到沉思中。刚刚的直播中,小美的笑脸让他印象深刻,那是一张毫无畏惧的脸。是绑匪长得太和蔼了么?还是小美真的过于坚强?就算是熟人作案,绑匪亮明身份后,小美应该也会感到害怕吧?接着,他又试着分析直播的场所。看起来像是某个居民楼的卧室。丁若白不认为绑匪会在自己家做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冒险。如果是在熟悉的环境,周围的人大都认识他。但凡有一个人看到他带一个陌生小女孩回家,很容易将话题传开。无所事事的老百姓的口,是传播途径最快的媒体。视频中的场所若真是某个居民楼,应该是绑匪临时租的地方。类似这样的居民楼在银口遍地都是,在没有掌握更多线索之前,想要通过排查居民楼来找人,和大海捞针无异。理不出头绪的丁若白用手摸了摸脸颊。关酥彤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卫生间,何碧表情复杂地低头摆弄着手机。客厅异常安静。就在此刻,吕政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是他,又给我发信息了!”
吕政把视线投向丁若白这边,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丁若白立刻朝他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