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谢仲谋面前,谢欢颜才敢壮着胆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可能,爹和大哥都特意同我说了,一定不能让你和他再有接触,我可不想受家法处置。”谢仲谋哼哼着道,“再说,你见他做什么?他已经不是你男人了。”
他都不是男人了!
谢欢颜道:“我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还需要我帮忙。”
事已至此,她不想再责备。
这件事情,难道受伤最深的,不是沈牧之自己吗?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或者难以忍受的事情,他那么骄傲的人才会忍受这样的屈辱。
她的家人已经给了他很多责难,这些也是他该得的;但是谢欢颜现在就想知道,他苦不苦。
谢仲谋非但最终没答应帮忙,还让她告诉徐可儿,赶紧舍弃让周旭娶她的念头。
谢欢颜有些失望,道:“你放心吧,可儿不是那种人。”
谢仲谋这才离开。
晚上,谢欢颜自己躺在床上,没有熄灭烛火,盯着雨过天青色的帐子发呆。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入眠了,脑子昏昏沉沉,但是偏偏睡不过去,整个人陷入一种十分难受的状态中。
“夫人,”碧微拿起剪刀剪了剪烛心,轻轻道,“您还是早点休息休息吧。”
这件事情,她从头到尾都知道。
栈香大概也知道不少,谢欢颜也没有精力去瞒着这样的身边人,甚至想着,即使栈香真的靠不住,把这秘密泄露出去,也没什么。
“嗯。给我留着灯,你下去休息吧,我没事。”
碧微道:“奴婢就睡在外屋,有事您喊我。”
“好。”
烛花“噼里啪啦”地响了几下,谢欢颜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睡着,脑海一片混乱。
忽然,她觉得面前似乎有阴影笼罩下来,不由睁开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形,已经昨晚留下深刻印象的傩神面具。
谢欢颜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的惊呼溢出来。
傩神面具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缓缓,缓缓地在灯下被挪开,露出一张清隽而又熟悉的脸。
“娇娇。”这次,沈牧之用了本来的声音,“我来了。”
他剑眉舒展,星眸含笑,嘴角浅浅勾起,烛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柔和了他身上的冰冷气质。
谢欢颜慢慢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指着床尾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沈牧之坐下,对她道:“披上衣裳,冷。”
谢欢颜披上衣裳,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粉唇轻启,缓缓问道。
“娇娇,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沈牧之道,“但是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人,有无法逃避的责任,只是,只是苦了你。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好好补偿你。”
“你回来吧。”谢欢颜道,“不管现在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回来。再苦再难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激动,仿佛沈牧之不是离开了许久,也没有后来这些变故,两人还如从前一般有商有量。
沈牧之忽然语塞。
“哪里受伤了?”谢欢颜又问。
沈牧之有些困难地抬起左边胳膊。
“我给你拿药去。”
“不用,已经上过药了。”
“那不是我的药。”谢欢颜趿着鞋去把放在桌上的外伤药取来,净了手后打开包扎好的伤口,低头闻了闻之前用的外伤膏道,“不如我的好。”
她的鼻息喷到沈牧之精壮有力的小臂上,令后者觉得那块肌肤酥酥、麻麻,而且这种感受不断传递到心底……
谢欢颜小心细致地低头替他重新上药,乌黑的青丝柔顺地垂到腰上,沈牧之一低头就可以一亲芳泽。
她用自己做的皂角洗头,带着独有的香气,令人沉醉。
“好了。”谢欢颜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回到床头坐下,和他四目相对,“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牧之苦笑一声:“娇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我好容易迈出了第一步,不能再回头了。”
“那你走吧。”谢欢颜道,“阿铎以后便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和你也再无瓜葛!”
“娇娇,不要这样。我和你说几句话就得走了,我们都不要说气话。”沈牧之伸手拉住她的手。
谢欢颜却飞快地把手抽回来。
沈牧之神色有些黯然,垂下眼眸道:“这次我救驾有功,皇上问我要什么,我说想去锦衣卫;皇上说,锦衣卫正需要我这样忠心耿耿,舍生忘死之人,所以等我适应一段时间后,会提拔让我做锦衣卫指挥使。”
谢欢颜冷冷地道:“那恭喜你了。”
其实她心里是震惊的,因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位高权重,无数人巴结,也无数人谈之色变,皇上为什么这般冲动,轻松就给沈牧之许诺?
仔细想来,前世似乎也是,沈牧之仿佛一夜之间横空出世,马上就成为夜空之中最璀璨的星星。
沈牧之道:“娇娇,岳父大人位高权重,我呢,日后也会重权在握。若是被人知道我们两家联姻,会有很多人落井下石……所以你只当没找到我吧。”
“我会的。”谢欢颜很快接口道,“我不会拖你后腿,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祝沈指挥使日后芝麻开花节节高。”
“娇娇,好好说话。”沈牧之叹了口气,“我是你相公,我会保护你,让你依靠,这永远不会变。”
“我们是假的,沈牧之,不要在我面前装出深情的样子。”谢欢颜道,“因为我会怀疑你的动机。离开之前,我们是何种感情,咱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眼前的沈牧之,让她觉得陌生。
他从前,可不会刻意跟自己强调两人的夫妻关系。
“因为离开了之后我才发现你的好。”沈牧之道,“娇娇,我还是之前的沈牧之,对你永远都不变。你安心等我,两年之后,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外面响起了野猫的叫声,沈牧之站起身来,手里握紧傩神面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该走了。娇娇,你记住,不管将来别人说我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还是之前的我,对你,我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