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颜却道:“过去看看。”
因为她远远看见一个“卖身葬父”的白幡,没想到这种从前只在戏文里听说过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现实中,而且恰好被自己遇到。
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该有个英俊潇洒,芝兰玉树的公子出来把人买走,成就一段佳话?
因为围了很多人,所以她也不怕出什么事。
谢欢颜被碧微护着,很快挤到了前面。
她看到地上跪着一个身披重孝,表情木然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身量不高,面容也是普通,面色还有些黄,其貌不扬。
那姑娘面前放着张写满字的纸,谢欢颜读了一下,大意就是卖身葬父,想要卖五十两银子。
周围人虽然多,但是议论的焦点竟然是,这姑娘相貌平平,看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两银子。
有人开口道:“姑娘啊,你知道就算买个机灵的,长得端正的丫鬟才三四十两银子。你这要价也太高了。再说一副薄棺才几两银子,你穷到自卖自身了,还漫天要价,这不合适啊!”
其实这番话很有道理,但是那女子就是跪着一动不动,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该不是个傻子吧。”又有人道。
大家议论纷纷,都认为这女子肯定卖不出去。
碧微轻声对谢欢颜道:“夫人,咱们走吧。”
“不,再等等。”谢欢颜眼中露出几分玩味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有趣,这卖身葬父的姑娘,很有几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思。
她注意到这姑娘手指骨节有点粗……
谢欢颜上前蹲下,和那姑娘视线平齐,看着她淡淡道:“告诉我,你会干什么?”
姑娘抬起眼,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下:“我有一身力气,可以干粗活,不嫌苦不嫌累。”
“那你觉得你值这五十两银子吗?”
“值。”姑娘重重点头,目光坚定。
“那好,我买了你。碧微,掏钱。”谢欢颜干脆利落地道。
周围人的议论声瞬时大了起来。
看着谢欢颜的穿戴,像是殷实人家出来的,旁边也有人提醒她不要上当受骗。
除了认为买这位姑娘性价比不高之外,还有人好心提醒,说这姑娘可能动机不纯等等。
碧微掏银子的动作就有些迟疑。
谢欢颜道:“五十两银子而已。我宁愿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拿着这银子,先回去安葬了你爹,然后来谢家医馆找我。”
周围人议论道:“谢家医馆?这是在哪里?从前可没有听说过这家医馆啊。”
碧微眼神一动,似乎明白过来谢欢颜的意思。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买不买这个姑娘,但是想用五十两银子做广告。
果然,谢欢颜笑盈盈地说出了医馆的所在,说下个月开张,专门给妇人看病。
众人恍然大悟,不少人都夸赞起谢欢颜的头脑来。
等碧微给了银子,谢欢颜就带着她离开了。
“夫人,”碧微笑道,“奴婢刚才还真的以为您要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家呢!奴婢在京城长大,听说过很多骗局,这种来路不明的,不敢收。”
“我是确实对她感兴趣。”谢欢颜笑了,“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其实我很期待她能赴约,我也觉得,她会来的。”
“夫人,”碧微眉头皱起,“您这般似乎不妥。人心叵测,如果是有人刻意用她来接近您呢?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也想看看,接近我的目的何在。”谢欢颜眨眨眼睛道。
碧微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心里想着幸亏刚才没有自报家门,说不定过些日子那女子会毁约。
现在她竟然有点希望那女子就是做局骗财的,这样虽然亏了银子,但是以后不必担心。
回家之后,谢欢颜就像忘记这件事情一样,开始积极筹备她的医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她只打算看诊,不打算设药房,因为最麻烦的其实是药材,需要雇佣很多人,有人抓药,有人采购,有人负责药材库房的管理,还要算账……想起这些她就觉得繁琐,所以决定只坐堂,不卖药。
为了防止她的药方有用,却因奸商药房耽误,谢欢颜花了几日时间,把医馆附近的几家药房都跑了一遍,最后选择了一家她认为药材良心,价格公道的作为推荐药房。
简单收拾了一下租赁的店面,花五两银子做了个招牌,谢家医馆就这样低调地开了。
谢欢颜带着碧微在店里枯坐了好几日,一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
碧微有些着急,道:“夫人,总这样是不是也不行?要不咱们做点什么宣传一下?”
谢欢颜放下手中的书笑道:“这不同于开酒楼食肆,我们出去宣传被被人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行医这件事情,靠的是口口相传,要耐得住寂寞。再说,我这不是还有事情做吗?”
她最近闲着无聊就在研究清风送她的书,还开玩笑说,等她有所成,就在医馆旁边开一家香坊,卖各种贵重香料和她亲手调制的香。
碧微听她这般说,也笑着道:“夫人说得对。咱们也不缺银子……”
说起这件事情她就想笑,因为谢家的三个男人,私底下都偷偷给谢欢颜送银子,而且态度还不容拒绝。
正说话间,门忽然被敲响。
主仆两人都以为来了病人,可是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之前卖身那个姑娘。
那姑娘也不说话,走进来跪下便拜。
谢欢颜忙让碧微扶她起来,道:“不用如此。上次我其实是看你可怜,又想着我医馆开业,所以花五十两银子宣传一下,已经达到了目的。我并没有收你为奴为婢的心思,否则当时就让你写卖身契了。”
那姑娘却固执地道:“不管夫人怎么想,我既然收了银子,就得做到。更何况,我看医馆现在的样子,您那五十两银子似乎也没起什么作用。”
谢欢颜:“……”
姑娘,瞎说什么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