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颜忽然问：“碧微，你知道净身房在哪里吗？就是净身后进宫做太监的那个地方。”
碧微顿时脸红：“夫人，您问那里干什么？那地方，我们从小经过的时候都会绕着走，不吉利……”
“没事，我不怕，你带我去，我有点事情。”
碧微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带着谢欢颜过去。
谢欢颜原本以为那会是个很大的地方，但是到达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座低矮的平房，加上厢房和抱厦，加起来也不过七八间黑乎乎的房子。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生意，门前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穿着羊皮袄子，一脸凶相的男人在晒着太阳喝茶聊天。
碧微小声地道：“夫人，就是那里。”
话音刚落，谢欢颜已经快步走过去，她想拦都没拦住。
“夫人——”碧微惊呼一声，也引起了那两个男人的注意。
两个男人惊讶又玩味地看着谢欢颜。
谢欢颜上前屈膝行礼，道：“两位大人，可有兴趣同我做笔生意？”
做太监不是什么好事，同时，把人送上太监这条路的，也是为人轻贱的职业。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也没人选择敢干这个。
他们的收入也很微薄，所以谢欢颜开门见山，直接许之以利。
两人看着谢欢颜的穿戴和衣着，猜测她家里小有身份，毕竟就算在京城，穿得起蜀锦的人也不多。
于是其中有一人开口道：“夫人怕是走错了地方，咱们这里是净身房，晦气。夫人还是早点离开吧。”
谢欢颜却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要有人做。宫里用太监没人敢说晦气，那给皇上干活，也不该被人说晦气。
“夫人这番见解倒是从来没听过，我们兄弟听了这话受用，哈哈……”
原来这两人是亲兄弟。
那就更容易了，免得因为分钱不均产生矛盾。
“是这样的，”谢欢颜道，“我有个远房表弟，家道中落，我爹娘怜悯他孤苦无依，想要他来我们家里住。但是他却不想寄人篱下，执意不肯。因为他家里的万贯家财是被贪官谋取，所以便总想着进京告御状。”
她顿了顿，故意露出手腕上厚重的镶宝绞丝虾镯，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我家虽然经商有钱，但是商人地位递件，又能认识什么达官贵人？所以我爹娘一直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故事她早就烂熟于心，所以现在说起来，并没有丝毫破绽。
“可是他固执，偏不肯放弃；奔走多日后，花了很多银子也没有进展，我们都以为他会泄气；但是他却离家出走，留下书信说要进宫当太监，这样就有可能见到皇上，诉说冤情。”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夫人，你这个表弟真是异想天开。”
“年年进宫上千人甚至几千人，宫里太监有两万，伺候皇上的才几个？”
“根本不可能见到皇上，别说当太监总管，就是见都见不到。”
“就他想往上走？在宫里存了这种心，又不好好藏起来，死得不知道有多少。”
谢欢颜虽然知道自己说的都是谎话，但是听了他们的话，却忍不住代入沈牧之，心里酸涩。
“我也知道不容易，所以想劝他不要走这条路。毕竟他是家里独苗，香火不能断。”她假意开口道，“所以今日就是想请两位帮个忙，如果见到他，请一定帮我劝住他别走这条路。到时候让人给我捎个口信，感激不尽。”
说话间，她把手腕上的虾镯取下来递给两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他日寻回表弟，安然无恙，有千两银子酬谢；如果两位有什么其他净身之处告诉我，找到表弟之后，我也有百两银子相酬。”
兄弟二人顿时乐开了花。
这就说了几句话，价值上百两银子的镯子就已经到手——这镯子除了沉甸甸的分量之外，更贵重的是上面镶嵌着的宝石，所以价值远超普通金镯。
事实上，这镯子因为太扎眼，被谢欢颜嫌弃。
想到事成之后还有那么多银子，两人态度顿时变得更恭谨起来，帮谢欢颜分析京城其他净身的“小作坊”，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会帮忙四处打招呼。
“只是夫人，您要把他长相说得明白些，最好通过描述立刻就能认出来。”
谢欢颜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道：“我自己画的，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留在两位这里。”
两人忙把画像接去。
碧微偷偷看了一眼，觉得这画像上的男子很俊秀，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她知道，这应该是夫人那个走丢了的相公，她应该称一声“大爷”的男主子。
只是她十分不明白，夫人的娘家是将军府，夫人不管是长相还是人品，都这般出众，大爷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去做太监？
碧微觉得她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比这件事情更让她觉得费解。
兄弟两人也在对沈牧之的长相交口称赞，道：“夫人您放心，您表弟的这幅长相，看过了一遍就很难忘记。我们兄弟记下了，回头会再拿着这画像在京城其他能净身之处都转一转。”
谢欢颜谢过两人。
沈牧之前世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就以容貌而著称，虽然大家都骂他手段残忍残酷，但是还得称赞一声他貌若潘安；甚至还有人认为，他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宠爱，是因为皇上对他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所以这两个人的说法，并不夸张。
谢欢颜告诉两人一个地方，道：“那处将要开一个谢家医馆，我在那里帮忙。有什么消息，麻烦两位送过去，多谢。”
从这里离开，她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些。
如果沈牧之已经来过，那么他那么出众的人物，这兄弟俩肯定会留下印象；但是他们却说，肯定没见过沈牧之。
如果沈牧之以后再来，看在银子的份上，这俩人也一定会拉住他。
谢欢颜觉得看到了些找到沈牧之的希望，她边走边想道。
“夫人，前面怎么围了好多人？”碧微惊讶地道，“咱们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