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天吃完饭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夜幕降临,荒岭山脉的迷雾也早己经开始弥漫。不知从何时起,姜天己经习惯了古岭村宁静的生活,虽然许郎中的脾气是臭了点,但教给他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除了翻山越岭采药之外,老人有时还会领着他去周围的村里给人问诊看病,耳濡目染之下,普通疑难杂症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姜天没敢上手,怕把人给医坏了,不过平日里进山的时候受了伤就都是自个治疗,还经常拿吴正阳练手,以至于后来吴正阳每次见到姜天拿出那套银针便开始落荒而逃了。所以姜天心里一直对许郎中心存感激,若不是被他救起,自己早已经命丧黄泉,更遑论能有现在的本事,虽然姜天不知道体内的咒印能不能解,但是他不会放弃,上天能让他遇到许郎中,就证明他命不该绝,更何况,姜天心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姜天握紧了手中的铁枪,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内心却渐渐地平静下来,每天雷打不动的练习着的站桩架势,让少年感到很心安,默默地守护着这份依靠,还有父母的期许,姜天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调整着呼吸。许郎中站在屋里静静的看着,眼神复杂,喃喃自语道:“先天木灵之体,还有你小子那连我也看不透的体质,能为你做的都己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合适的契机,能不能绝处逢生,就要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月夜静谧,万籁俱寂,一男一女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男子神情冷峻,不发一言,女子身姿阿娜,笑靥如花。“刑峰,那郎中就是个寻常的猥琐老头罢了,与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搭边,无缘无故跑这么一趟,真的是白费劲,还不如你我去寻一处落脚地好生快活一番,切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女子眯起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眸子,如娇似嗔的撩了眼身边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被叫做刑峰的男子缓缓前行,目不斜视,不急不缓地说道:“没人让你跟着来,组织里追查了这么久,遇上了总要过来看看才行。”
女子突然变了脸色,似乎是被刑峰的冷漠刺激到了般,咬牙切齿,沉声说道:“可以,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担误了大事我可不会在主人面前替你说话。”
刑峰眯起双眼,脸色木然,骤然停下脚步,侧头正视着身旁的女子,冷冷道:“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好有个性喔,我喜欢。”
女子顿时又变得笑意妩媚,眼眸放光,像是望着中意男子那般的花痴模样,跟刚刚开口威胁的气势汹汹简直是判若两人。两人继续悠然前行,转身走入了一条小巷子里,几个背负长剑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了小巷的尽头,为首的中年男子头戴高冠,腰间悬挂着的绿佩在月光下闪烁着萤光。刑峰两人不以为意,仍然继续向前,等走到了巷子中间的时候才缓缓停下脚步,女子一声娇笑,如同百媚千娇,在这夜色下更是有种莫名的美感,对面三个年轻男子顿时呆弱木鸡,痴痴地望向女子,像是鬼迷了心窍。“姐姐我好看吗?”
女子吃吃的笑道。“哼,李羽飞,收起你天魔教的狐魅手段,你们几个没用的家伙,还不赶紧醒来。”
中年男子拔剑出鞘,一脸的不快,剑吟声如同敲击在心湖之上,三人瞬间惊醒,皆是涨红了脸。“哟,我当是谁呢,陆秋辰,凭你也敢来此拦路?”
女子笑意越发浓郁,像是刚刚看到中年男子。“喔,那么再加上我如何?”
一个声音从女子身后传来,头戴斗笠,腰间悬佩狭刀的男子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巷口处。女子转头望去,皱了皱眉头,眼神闪过一丝凝重,“游清全,你悬空山什么时候和铁剑门搅和在一起了,小心遇人不淑,平白丢了性命,多不值当啊。”
男子并未回答,只是紧了紧系在右手上的布带。陆秋辰抬起长剑,剑尖遥遥指着冷峻男子,朗声道:“鬼刀刑峰,你杀我铁剑门人,找了你们几天了,今天你们自己撞上来,也是时候该算算总帐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李羽飞悄悄地靠近了点刑峰,小声嘀咕道,“看来是来者不善啊,喂,你行不行啊?听说这游清全的刀很快哟。”
这次刑峰终于没再继续沉默,抬起头,冷冷道:“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更讨厌自说自话的人,你们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而当刑峰说到“滚”这个字眼的时候,身后的游清全右脚一跺地面,猛然发力,往前窜出了几米,细长的狭刀骤然出鞘,对着刑峰就是当头劈下。刑峰轻喝一声,一拍背后的刀柄,布条瞬间脱落,露出寒光闪闪的宽阔刀身,直接横档住了狭刀。李羽飞反应也是极快,在游清全出手的瞬间,双手连连挥舞,十几道寒芒飞射打向了陆秋辰那边,人也在此时往前冲去,身形如同矫健的狸猫,陆秋辰挥剑横扫,一阵金石相交的声音响起,竟然击落了几枚绣花针,然而此时,李羽飞正以压顶之势扑杀而至,娇小的身躯却拥有着恐怖的爆发力,势大力沉的一拳骤然砸向陆秋辰。陆秋辰脸色微变,己经来不及收剑,周身元气翻涌,歪过脑袋躲过了这一拳后,不等李羽飞变招,左手化爪直接扣住了女子的手腕,顺势往前一带,动作形云流水,身后三名男子此时也看出了有机可趁,连忙举剑刺出。李羽飞使出了坠字诀,双脚轰然落地,生生止住往前扑击的势头,扬手又是几根绣花针射出,迫使那三名男子不得不收剑抵挡。突然女子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凉意,腰肢猛然拧转,以左脚脚尖为支撑点,右手往腰间一扯,缠绕在腰间的细长软剑如银蛇般抖直,一抹雪白的剑光借力横扫而出,在这夜间甚是明亮耀眼。软剑与长剑相互碰撞,金石之声传来,一阵涟漪顿时激荡而出,尘土飞扬,三名男子被冲击得连连后退,片刻后,才露出了两人对峙的身影,李羽飞笑意盈盈,陆秋辰持剑的右手却是有鲜血滴落。原来刚刚相碰之时,软剑竟然如同毒蛇般缠绕住剑身,陆秋辰猝不及防之下,被刺穿了手臂。另一边,游清全眼见刑峰挡住了攻击,当即抽身而退,他的刀法,纯粹在一个快字,然后下一刻,游清全又是迅猛前冲,双脚所踏之处,顿时塌陷出了两个浅坑,刑峰好似早有预料般,一个侧身,又是拉过刀身挡住。游清全一刀快似一刀劈出,整个身形更是快得只剩下一抹残影,然而只见刑峰却好似闲游信步般,仅在大刀的方寸之间游走,却很是恰巧地用刀身挡住了游清全的每一次攻击。游清全退后了几步,全身绷紧,杀意越发浓厚,仿佛受不了刑峰的戏耍,怒声喝道,“为什么你不出刀,看不起我?”
刑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你还不够资格。游清全脸色狰狞,元气激荡而起,瞬息之间便挥出了数十道刀气,最后竟然在空中不断地拉伸,汇合成了一道,爆绽出一条光芒璀璨的弧线,利啸着冲向刑峰,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秋辰也借着与李羽飞拳掌交击的力道,转身向刑峰扑杀而去,竟然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李羽飞刚要追击,另外三名男子当然不会放任,闪身攻来,一时间李羽飞根本来不及前去救援。然而此时的刑峰却是神色一凛,整个人竟然微微地颤抖起来,握住刀柄的手开始用力,刀柄处的蛇头瞬间活了过来,四颗寒光闪闪的燎牙一口咬住了刑峰的手臂,刑峰猛然抬头,一声似兽吼般的音节从喉咙底发出,仿若洪荒猛兽,周围的空气顿时都出现了扭曲,一股能量风暴这一刻骤然向四周袭卷而去。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懒散汉子卫奎风正兴奋了夹起一块鱼肉就要往嘴送,突然愣了一下神。村塾后院的竹树下,坐在案桌前的教书匠崔先生伸手摩梭着几枚各色的令旗,色泽古朴。一脸醉意的许郎中摸了摸鼻头,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了过去。院子里的少年依旧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不远处的宅院里,满头白发的范老与赵白氏对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小孩偷偷拉了拉青衣少女的衣角,被他娘亲瞪了一眼后,又悻悻弍地缩回了手。——————“好!”
“ 精彩!”
“说得好!”
落霞镇的一座二开间门店的茶馆,上下两层,古色古香,韵味十足,一楼摆放着的是七八张大方桌,清一色的长条凳,此时己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拍手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只见茶馆中间端放着一张雕花椅,紧壁,椅前有条长桌案,案上放着惊堂木和一只大碗,一把茶壶,以及一杯热茶,一席长衫的老先生正拿着把束起的摺扇,站在桌案旁,一脸笑意地朝着周围叫好之人拱着手。底下三教九流,无奇不有,花几文铜钱要上一碗茶,听说书人评讲天下趣闻秩事,是小镇常有的娱乐消遣,刚刚就是说书先生讲到两千年前荒岭禁地深处剑峰坠落之时,那场浩浩荡荡的屠龙之战,引得满堂喝彩。茶馆二楼上的一处雅座,打铁匠宋昊正往嘴里丢了几颗剥好的花生米,又轻抿了口茶水,饶有兴致地望着楼下。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又开始说了起来,“话说荒岭禁地,以前可是没有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几万年以前,抑或是更久远的时候,妖魔纵横祸乱,恣意妄为,人族起于微末,大神通者纷纷证道成圣,行走人间传播教义,立天庭,定轮回,维持人间秩序,庇护众生,不曾想呐。”
说书先生说完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道:“不曾想就在人族日益昌盛之时,天倾地覆,那一日天上剧烈地动荡,一道道无比粗大的光芒洞照下来,一片片广袤残破的陆地出现在天空之上,将天穹撕裂,陆地上连绵的山川河流崩塌,无数神城残骸,诸天遗迹伴随着火光从天空缓缓坠落,狠狠砸向大地,一时间似地龙翻身,岩浆喷发,各种神光激荡而出,像霞气,像霓虹,不住翻涌。待一切尘埃落定,绵延几万里的荒岭就这么横呈在了大地上,自此人间再无仙人显世,妖魔也再次趁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