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站上车的景象几乎就是江城站的翻版,黑压压的人群跟蚂蚁一样,挑担的、扛袋子的、挎包袱的是绝大多数,背着包的跟拉箱子的比较少。
人群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还有人趁着人多拥挤,浑水摸鱼。
孙建国坐在车上,居高临下,亲眼看见一个小偷划开了别人的皮包,摸出里头的钞票钱扬长而去。
同样有不少人选择爬窗户上车,光孙建国就帮忙拉上来五六个人。
过了中州站,车厢里更拥挤了。
胖姑娘因为之前讨好了周围有座位的旅客,大家都对她有好感,愿意挤一挤,于是原来三个人的座位,现在坐了四个人。
唐静不得不跟孙建国紧紧挨在一起。
他们这边的过道有几个人下车,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后头跟两个年轻后生。
这个老大爷是个自来熟,一上来就跟几人搭上话,那对年轻情侣看他年纪大,主动提出挤一挤,让他坐到最外头。
原来坐在最外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
老大爷慈眉善目的,刚一坐下就打开话匣子,说起家长里短。
据他说,他家住在山里,家里穷得叮当响,当地的彩礼高得吓人,三个儿子里头还有俩还没娶上媳妇。他一指身后两个提着编织袋的小伙子:“就是他弟兄俩。”
这种事挺常见的,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同情。
老汉掏出香烟让在座的人抽,孙建国说不会抽,他旁边是个妇女肯定不抽,对面的中年人也拒绝了,只有年轻情侣当中的男孩接了过来。
老汉跟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笑眯眯的没说话,看着男孩把烟塞进嘴里。
孙建国装作继续看杂志。
男孩刚要点烟,孙建国突然指着杂志上的一段文字,装憨卖呆地问他:“兄弟你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这两句话俺有好几个字不认识,你帮俺看看是什么意思行不行?”
男孩从嘴里取下烟,夹在手指头上:“哪几个字?给我看看。”
孙建国把杂志摊到他跟前,拿手指头快速地指着文字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是这三个!”
男孩跟女孩一起看了看,都是常见字啊。
一个“小”,一个“心”,一个“盐”。
他见孙建国也文质彬彬的,刚才还拿杂志看了半天,难道是个文盲?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摇了摇头,就要念出声、好教给孙建国:“第一个字念…”
没等他说出口,孙建国突然把杂志抽走,拍着自己脑袋说:“俺想起来!俺又想起来了!你看俺这脑子,小时候磕到过,往后就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好使,有时候不好使!”
老汉烦他搅和了自己的好事,就说:“你这后生咋回事一惊一乍的,害得人家烟都没吸上。”又对男孩说:“你抽烟!”
孙建国心说,得,两个人一对糊涂蛋,也太迟钝了,哥只能帮你们到这了,就算刚才情急之下没找到烟字,用盐字代替,你们两个人也应该明白过来了啊。你们自己没明白过来,我也没法当面提醒,毕竟人家有三个人,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伙,动起粗来,咱自己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他们。
男孩把烟重新塞进嘴里,擦着火柴就要点烟,他女朋友突然伸手把他嘴里的香烟揪下来,数落他说:“抽抽抽!就知道抽,咳嗽才刚好几天?今天上午还在吃药,少抽两根会死啊!?”
她对着男孩使劲眨了眨眼,老汉他们几个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她的脸。
女孩又转身把那支烟还给老汉,笑着说:“大爷,您还是留着自己抽吧,我对象是个唠病鬼,再抽就没命了。”
老汉讪讪地接过烟装回烟盒,见没人上当,只得作罢,又说了几句话,就找借口带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女孩掐了男孩一把,皱着眉头说:“你真是反应迟钝,对面这位兄弟好心提醒,你都没看出来?”
中年人也道:“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缺乏社会经验。那个老汉给你的烟有问题。你抽上一口就得晕过去,他们有三个人,到时候没人敢帮你们,你身上的钱都得让他们摸走。”
男孩惊讶道:“不会吧,不可能有这种人吧?!”
听他这么说,中年男人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人谁说都没用,能让他回头的只有南墙。
孙建国旁边的妇女接过话头说:“小伙子,看来你是没怎么出过门,我就倚老卖老,告诉你一个经验: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别接生人给的烟、水、吃的。这样的骗子我见得多了。”
唐静也说:“有一次我到了江城,跟着车上认识的一对母女俩下了车,她俩让我帮忙把袋子送到附近。我想着反正也不远,就想好心帮她们抬过去。结果越走越不对劲,人越来越少,眼看就要离了大路拐进一个小胡同,我反应过来,她俩要是需要人帮忙抬东西,不是应该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吗?当时车上就有好几个。为什么非得找我一个女学生。她俩见我犹豫,还一个劲催我,说就在前头快到了,到了就能进屋喝水了。我更不敢走了,就借口累了想歇歇,幸亏有辆出租车刚好路过,我伸手拦下车,她们见司机停了车,也没办法,就让我走了,后来在车上我都吓哭了。”
男孩这才有点后怕,一个劲地跟孙建国道谢。
孙建国没理他,看着唐静感叹道:“你这个傻妞,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过了一会儿,有列车员过来查票,孙建国就问能不能补卧铺票。
列车员没好气说:“有个座就不错了,还想卧铺?!”
唐静拉拉孙建国袖子:“别补卧铺了,硬座就挺好的。”
孙建国笑道:“你等着就行了。”
他站起来,跟在列车员后面:“我想找列车长商量商量。”
列车员抬起头,不耐烦地说:“卧铺早就卖没了,你找谁都没用。”
孙建国没说话,继续跟着列车员。
列车员冷笑一声,没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