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钟头,一直尾随列车员的孙建国终于回来了。
他趴在唐静耳朵边悄咪咪说:“搞到一个卧铺,快收拾东西,我先把行李送过去,再回来接你。咱们别声张,省得招人恨。”
唐静自然是乐开了花,两只好看的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这个道理她也懂。
她就问起怎么买到的,孙建国卖了个关子:“这个你就别管了,跟我走就行了。
孙建国拎着箱子背着包,在周围人狐疑的目光中离开了。
他送完行李,又回来接唐静。在离开之前,拍了拍胖姑娘杜鹃的肩膀,小声说:“最里面那个座位给你了,一直到侯马…我俩补到卧铺了。”
杜鹃感激涕零,硬是把半瓶红花油塞他兜里。
孙建国背起唐静,穿过三节硬座车厢,又穿过三节卧铺车厢,一直走到整趟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这节车厢被一道门拦腰截成两截,前半截是旅客使用的卧铺,后半截则是员工休息区。
列车长刚才已经带着孙建国过来打过招呼,所以没人拦他。
他顺利进了门,来到一个包厢里。
刚才列车长把这个铺位上躺着的小伙子叫出来聊了两句,那人就把麻利地位置腾出来,跑到其他包厢跟别人轮换着休息去了。
这个包厢有四个床铺,还带个门,里头有一男一女,分别占了一个上下铺。
男的姓王,二十郎当岁,正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
女的姓李,三十多岁,坐在下铺织毛衣。
孙建国第一次来就跟两人套上了近乎,打,早就王哥、李姐的叫上了。
李姐见孙建国背着唐静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毛衣,站起来扶着唐静:“小伙子慢点放!”
孙建国松开两手,让唐静两腿慢慢落地。
背上一松,他就一屁股跌坐床上:“我的妈呀,你可真沉,累死我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把羽绒服脱了。
李扶着唐静,让她慢慢坐下,嘴里还在唠叨:“现在的小伙子都是毛手毛脚的,出个门都能让媳妇把脚崴了。”
那个王哥见唐静长得漂亮,也坐起来,打趣孙建国:“哟,小孙,你小子年纪不大、艳福不浅呀。这么漂亮的媳妇哪里找的?”
唐静涨红了脸,今天被误会太多次,她都懒得解释了。
孙建国对王哥嘿嘿笑道:“我俩是家里给安排的,当时我年纪小,觉得她长得还凑合,就同意了,王哥,你说我是不是吃亏了?”
王哥笑了:“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唐静伸出九阴八骨爪,在孙建国背上肉厚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
李姐从床底的箱子里掏出一个红红得苹果,递给唐静:“给,多吃苹果对身体有好处,姐是过来人,听我的没错。”
见这人有点热情过度,唐静连忙推辞:“谢谢,不用了。”
李姐硬要给,孙建国就帮她接过来洗了,掏出小刀帮她削皮。
唐静也有点热,就把羽绒服拉链拉开。
李姐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和和平坦的小腹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问:“妹子你是刚查出来的吧?我瞅着咋不大像?啧啧,你看这小腰细的…”
唐静一脸懵逼:“查出来什么?”
孙建国忙插话道:“才两个月,大夫说了,营养没跟上,不显怀。”
李姐将信将疑:“要是营养不良,那更该吃点好的,我怀头一个的时候,胃口贼好,哪有你这样的小细腰。”
唐静瞪大了眼睛看向孙建国,:“你都跟人家说了些什么?”
“那什么,我说你怀孕了,又不小心崴了脚,人家列车长看着你可怜,才给咱们匀出这个位置。”孙建国冲她眨眨眼,用只有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你别露馅儿了,装得像一点。”
当然,他花了双倍价钱这件小事,自然没有当众说出来的必要。
唐静:……
在硬座坐了大半天,唐静屁股都坐酸了,现在终于躺下了,这感觉,就两个字:舒坦!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孙建国已经泡好了面,喊她起来吃饭。
两个列车员都出去上班去了,包厢里只剩他俩。
唐静吃完了泡面,孙建国接过缸子泡面,开始狼吞虎咽。
唐静见他吃相难看,撇撇嘴:“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孙建国端起缸子,一仰脖连泡面的汤水一起喝下肚,还打了个饱嗝:额~~~~
“不知咋搞的,唐老师吃剩的东西就是香。”
唐静对他的不要脸已经免疫了。
为了一张卧铺票,他能把她这个黄花大闺女编排成孕妇,这脸皮厚度也是没谁了。
他的话让她想起自己的老师身份来。
其实跟孙建国在一块,她根本感觉不到两人年纪上的差距,反而大多数时候,孙建国像个大哥哥,她才是被细心照顾的那一个。
最近丢三落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明显的越来越不喜欢操心了,难道是因为他?
想到这,唐静忍不住嘴角上扬,一双美目瞟向孙建国。
孙建国也在偷看她,两人视线隔空交错,又各自分开。
孙建国冲唐静笑笑,然后转过头来,继续躺着,头枕在叠好的被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抖脚,一边看杂志,嘴里还哼起奇怪的歌谣: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伤通通都吹散……”
晚上三个列车员陆续回来休息,孙建国就跑到过道坐着打盹。
唐静有点过意不去,就想把他叫进来一起睡。可是她是个大姑娘,哪能随便跟小伙子睡一张床呢?哪怕是只个卧铺。
对啊,我不是他“怀了孕又崴了脚的媳妇”吗?
好不容易才靠扮可怜得了这个卧铺,可不能让人家识破了。
最后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她鼓起勇气,对门外的孙建国说:“哎,你进来咱俩挤一挤睡吧,坐那睡怪累的。”
孙建国巴不得进去躺一会,听唐静这么说,也没矫情。
只是卧铺的床本来就很窄,怎么放得下两个成年人?
两人只好一人睡一头,还得侧着身子,才勉强睡下。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碰到对方。
唐静是害羞。
孙建国虽然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但是害怕被当成流氓。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唐静就睁开眼,发现两人早已不是刚躺下时的姿势:
她自己还是侧躺着,不过已经不是贴着墙边,而是弯着腰,占据了整个小床的宽度,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孙建国身上。
而孙建国则变成四仰八叉的平躺,一只脚已经伸到了她鼻子底下…
怪不得刚才睡觉的时候老觉得臭烘烘的。
她推开孙建国的臭脚,坐了起来。
中午,火车广播下一站就是梅城站了,唐静就提醒孙建国准备下车。
孙建国却没有动弹:“你跟我回我家过年,我就下车。”
唐静以为他在开玩笑,“别贫嘴了,赶紧收拾东西!没几分钟了。”
孙建国笑道:“我早就办过延长了,跟你一起到侯马下车。”
唐静不信,孙建国就掏出车票,上头有列车长手写的延长目的地,以及签字盖章。
唐静惊呆了。
有人肯千里迢迢送自己回家,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惜这种感动也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而已。
原来孙建国见她一脸的柔情蜜意,突然犯起二来:“你千万别感动。老弱病残孕,你老人家至少占了两条。你说你一个残疾人士,脑子还不大好使,我丢下你不管,不是给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堵嘛…”
唐静气得转过脸不理他。
孙建国两手一拍:“对了,我第一次上你家,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到了你们县城,咱先去给你爸妈买点礼品…”
唐静柳眉倒竖:“美死你算了!谁同意你去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