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英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战壕。
金家军什么状态，他这个军长之子还能不清楚么？
发到士卒手里的这点馒头，用的恐怕是最后一点白面了。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父亲金越明，此时恐怕也是在饿着肚子。
金家军是最早出京的一批军队，所有大型战役都参加过，看上去似乎很是传奇，但实际上，士卒都不知已经换了几轮。
所以，他刚才才会说，准备好，明天有一场大仗要打。
他了解父亲的性格。
一旦遇到什么大战，就会给底下的士卒发放些好处。
除了像今天这样的食物，也可能是“朝廷”“提前”发的军饷。
实际上，全是父亲自掏腰包，奖给士卒的。
“唉……”
金文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就觉得有些悲哀。
因为这场战争，整个金家，就只剩下了他和父亲两个男丁。
再加上父亲的性格，军队缺什么都是自己填补，一来二去几乎败光了所有家产。
夜，越来越深。
金文英蹲在一件石屋，浅浅睡着。
有些风吹草动，就会从梦中惊醒。
这算是他这些天来，不得不养成的保命习惯。
也因为这个习惯，他得以从数次遭遇战中得以脱身。
不然的话，他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杀……”
突然，一阵喊杀声从敌占区的方向传来。
金文英瞬间惊醒，抄起神火铳，就往战壕方向跑去。
“轰！”
路上，稀稀拉拉的炮响从各处传来，火光在远处时隐时现，夜风吹过脸颊，脸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怎么样了？”
刚到战壕，就看到那名男孩颤抖着手瞄准着。
“师长！”
男孩见到金文英，手明显抖了下，将枪放下，眼睛露出恐惧：“敌……敌军要冲上来了！”
“什么？”
金文英瞳孔一缩，忙朝战壕外看去。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尽是敌人，粗略扫了眼，光是眼前的这点，就要有上万人。
“敌军发起反扑了！”
金文英冷静下令：“命神火营往后撤，有军队会去对付他们！”
“我们的任务是牵扯与进行火力压制，撤！”
“是！”
男孩没有丝毫犹豫，如蒙大赦般跑了去传递命令，片刻，神火营便从阵地撤了个干净。
迫击炮依旧在吐着火蛇，但也没有再持续多久，便哑了火。
金文英深深的看了眼前线，深吸口气，迅速离开了阵地。
对于打仗，他的准则，从来都是能躲则躲。
他的父亲虽然不说，但也能够看出来，其想法和他几乎无异。
金家军损失惨重，这是大铭内部众人皆知的。
因此哪怕浑水摸鱼，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毕竟都知道，现在的金家军，就是一群新兵组成的空壳。
铭京城作为曾经的首都，当然是很大的。
十几万大军同时出现在城中，也没有丝毫的拥挤。
金家军不上，自然也会有其他军队顶上。
金文英厌恶战争，有的是士卒愿意为了军功，而以身犯险，奋勇杀敌。
“杀！”
“大铭万岁！”
不出金文英所料，无数士卒在金文英撤退不久，就兴奋的嗷嗷大叫着，冲了上去！
“铛！”
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一瞬间，无数人丧生，一瞬间，无数个家庭失去了父亲与儿子。
金文英，缓缓闭上了嘴。
片刻，又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接着，瞬间抬起了枪口。
“砰！”
子弹划过空气，穿过人群，精准的命中了一名敌军将领！
金文英的枪术，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一发命中之后，金文英没有停下，又连发三枪，尽是命中了敌军将领，一死三残。
他知道，事到如今，这场战争已经不可能停下。
想要让这场他极其不理解并认为非常荒唐的战争结束，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赢他！
所以，金文英认真了。
上膛，扣下扳机。
如此重复。
每一次的重复，基本上都能带走一名低级将领。
敌军的冲锋，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铭军的防线被接连突破，但即便如此，敌军也没有取得真正的战果。
完全是铭军为了彻底歼灭这支敌军，而故意撤退的。
终于，在天亮之前，左右两翼传来的铭军的喊杀声，将近万敌军切断了与其主力的联系，左右夹击之下，敌军的这场突袭，彻底宣告破产。
这场战争，铭军阵亡将近五万人。
敌军伤亡大概在六万人。
实际上差距并不大。
就像金文英所预计的，到了这一步，双方士卒拼的，完全就是士气与精力了。
谁先撑不住，也就彻底完了。
金家军的一处军营中，金文英站在金越明面前，恭敬问道。
“父亲，您找我，是有何事？”
“看看这个。”
金越明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重的，将一封信推到了金文英面前。
金文英疑惑，上前将之打开，接着，眼神一凝。
“左翼战场完全溃败，这怎么可能？”
金文英放下信，深吸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左翼战场我军前前后后派去的至少有十五万兵马，迫击炮也至少有千台……怎么就输了？”
“我怎么会知道。”
金越明握紧了拳：“我只知道陛下已经怒火冲天，连斩了好几位将军。”
“因为十五万大军，全部覆灭！”
“并且已经有将近二十万敌军跨过防线，绕道直逼我们的大后方！”
“一旦让其得逞，整个防线都会崩溃不说，我们也将彻底没有补给！”
金文英默然低下头，同样攥紧了拳。
“陛下……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金越明抿了抿嘴：“让我们分兵回撤，挡住这二十万大军。”
“……这确实是目前最简单也最明确的选择了。”
金文英叹了口气：“十五万大军，怎么就这么败了？”
“是啊！”
金越明站起身，同样也有些感慨：“谁能想到，有了火器，十五万大军还能败的这么彻底！”
金文英默然点头，没有说话。
心中却觉得有些荒谬，自己刚决定要打赢这场仗，结果整个战局，就迎来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