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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历，九百八十七年，十月三日，夜。
铭京之战在一阵阵炮火声，打响了！
铭军调集了可以调动的所有迫击炮，三年来制造的迫击炮可以说是全部派上了用场，开战初期，每天都可以用掉上万发炮弹。
这种程度的轰炸只持续了仅仅三天，这三天铭京城内的防线已经被彻底炸毁炸散，十几万精兵轻而易举的涌进了铭京城。
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凌家这一次也是将多年培养的势力全部调动，根据少迅司的情报，光是驻扎在铭京附近的兵力就有三十万。
这还不算左翼在与两大方面军进行歼灭战的鸣军，要是算上，五十万绝对是有了。
这场战争，注定要持续很久，也注定会惨烈到极点。
“轰！”
一发炮弹落在西城区中，掀起巨大灰尘，稀稀落落的打在了金文英的头顶。
“师……师长，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一个年龄看上去不超过十八的男孩，紧握着神火铳，倚着战壕瑟瑟发抖。
“不知道。”
金文英漠然如实回答道：“也许三天，也许是三年。”
“三……三年？”
小男孩满脸惊恐：“师长，您……您别吓我！”
“吓你？”
金文英漠然的转过头，轻笑了声：“也许是三十年后，我抬你回去。”
“当然，也可能是你把我抬回去。”
小男孩张张嘴，似乎还想问，但最后想了想，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师长的嘴毒，果然是军营里出了名的……
金文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随后又忍不住瞥了眼这个小男孩，默然叹了口气。
小……小啊！
十八岁……这……按照陛下的说法，这，不正是刚刚成年，准备娶妻生子的年纪么？
“唉……”
他摇了摇头，陛下，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轰！”
“上，敌军防线已被击溃！”
一名名士卒从战壕上跨过，金文英漠然的看着，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神火铳。
在他看来，晋升师长的唯一好处，就是终于可以不用上前线拼命了。
如今，整个铭京城，他们已经收复了近八成。
并且还在不断扩大战果。
在迫击炮的掩护下，敌军再万无一失的布置，也会变得如同虚设。
粗略统计，单是炮弹炸死的敌军，就已经有近八万。
但是他知道，这种优势，不会持续多久。
因为炮弹已经要告罄了。
三年来的炮弹储备，在短短几天时间，被打了个干干净净。
说起来，金文英至今仍感觉可笑。
大量的炮弹，无意义的落在了已经坍塌的城墙上。
以及本属于或者说即将重新属于大铭的无人房屋上。
等炮弹没了，接下来上场的，肯定就是神火营了。
作为四大火器中最为普及的神火铳，虽然威力比不上其他三种，但在巷战中，却占尽了优势。
比起弓箭，神火铳的确携带起来更为方便，而且操作起来也更为简单。
天色渐晚，因为炮弹逐渐告罄，战斗也逐渐停止。
双方士卒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借着并不怎么深的夜色，悄悄地走上街头，拖走同伴的尸体，救治伤者，即便很不巧的碰上了面，也会当做没有看到，默默离开。
金文英在远处的战壕，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
只是觉得这场战争更加没有意义，也更加的可笑。
参战双方，本来就同属一国。
甚至可能还是远亲。
但就因为那些该死的将军甚至是……皇帝！
才被迫兵戎相见，自相残杀！
他们，本来可以安居乐业，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金文英想着，又不禁咬起了牙。
他恨！
凭什么这些士卒流血流泪，那些门阀贵族，宰辅大臣却可以在后方载歌载舞？
而等战争结束，史书上却只会记上草草的一句“铭京之战，死万人”这类的可笑可悲之语？
他不理解。
真的不理解……
金文英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强迫自己努力平息愤怒的心情。
“师……师长！”
那名白天来找他的小男孩，兴奋的跑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
“今天竟然吃白面馒头，哈哈！真是太香了。”
小男孩一边开心的大口啃着，一边将另一个馒头递给金文英，笑道：“师长，你也吃吧！”
金文英看着男孩手中的馒头，微微皱起了眉。
男孩察觉出了不对，微低下头，疑惑问：“师长，这馒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金文英摇了摇头，接过馒头，轻轻咬上了一口。
“真……香啊！”
金文英嚼，或者说品着馒头，双目无神的发出了呢喃声。
“是啊，真香啊！”
小男孩又倚在了战壕上，大口嚼着，感叹道：“咱们金家军有日子没吃上这么好的东西了，也真是奇怪！”
因为金文英立下大功，云帆便赐下“金家军”一名，以示嘉奖。
“明天有一场大仗要打，吃饱了！”
金文英突然开口，将手中的馒头塞在了男孩手中，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离开了战壕。
“师……师长，这？”
男孩懵了，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又抬头看了看金文英的背影，半响才反应过来，忙追上去，急道。
“师长，这馒头我不能要！”
“你拿着吧。”
金文英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夜空，轻笑了声：“你觉得，我这个师长还会缺区区一个馒头？”
“拿着吧，多吃点才有力气打仗。”
“你也是我神火营的士卒，我给你也算合规矩。”
“这……那好吧，谢谢师长！”
小男孩想了想，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对着金文英由衷的深深鞠了一躬。
这可是在新制改革之后，继跪拜礼后的最高礼节。
金文英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战壕。
金家军什么状态，他这个军长之子还能不清楚么？
发到士卒手里的这点馒头，用的恐怕是最后一点白面了。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父亲金越明，此时恐怕也是在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