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聂,有些事情,你是迟早都要面对,又何顾在这里遮遮掩掩的。”君子兮看向他,就像是在看望一位故人一般。
没有刚刚咄咄逼人的凌厉,充满了平和温煦,仿佛他们是很好的知交,只是在一起谈论着一些风花雪月的闲事。
良久,才听见林聂开了口,声音低沉。
“我说过,我无话可说。”林聂情绪虽然激动,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平静了很多。
如今,他唯一的办法,便是抵死不认。
“你无话可说,但是我却有话要说。”君子兮挑眉浅笑,“林聂,风云骑擅长的是行军布阵,而非拷问,所以面对他们的这些手段,在你眼里可能根本上得台面,是吧?”
林聂没有说话,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在默认了这个事实。
的确风云骑拷问敌人的手段,太过于温和,当年他还在子桑尧身边,执掌暗卫的时候,那些手段都比这些要厉害一些,更遑论他还见过十八骑的手段,那才真真是人间地狱。
若是施展在他的身上,或许他真的会熬不住。
不过幸好,抓到他的人,是风云骑而非十八骑。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侥幸。
“不过,林聂,你真的以为我们只有区区这些手段吗?”君子兮笑声婉转,恍若天籁。
“风云骑向来以仁厚闻名,世子妃难道想破坏风云骑积攒多年的美名吗?”林聂不答反问,亦是从容不迫。
君子兮点点头,“是啊,你说的不错,风云骑以仁厚闻名,我的确无法用一些非常手段令你就范……”说着,她抬眸,看着有些林聂那张有些庆幸的神情,话锋倏然一转,“不过,谁告诉你的,我嫁给了燕月,就一定要以风云骑的名号自居。”
林聂的神情立马绷紧,警惕的看着君子兮。
君子兮浑然不在意他的目光,笑靥温然,“风云骑不能做的事,你觉得十八骑可以吗?”
十八骑?!
这个词,就恍若平地惊雷,一下子炸响在林聂的耳边。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君子兮,目光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骇。
风云骑和十八骑,怎么可能?!
他们见面不杀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好吗?八壹中文網
不过相较于林聂的惊讶,在场的几人却都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你……到底是谁?”林聂惊恐的看着君子兮,声音发颤。
“我以为,你能认出我。”君子兮耸耸肩,又调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那林聂,你不妨猜猜我是谁?”
“你不是君长宁!”
“不,我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聂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就像是刚刚从死人堆里面扒出来的一样。
“还没猜出来?”君子兮问道。
林聂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却已经出卖了他。
十八骑清一色的皆是男子,可从来没有女子参合其中。
不过……
“十八骑和风云骑可是对立的,你们如今却勾搭在一起,就不怕被天下嗤笑吗?”
“这世上从没有谁和谁会一直对立,所谓对立,也不过是利益发生了冲突,大秦已经气数将尽,良禽择木而栖,十八骑和风云骑联手,那又如何?别忘了,十八骑从来都不属于大秦。”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林聂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十八骑的人,那么你也应该清楚我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又带着何目的,十八骑的手段,你应该是见识过的。”
“就像见识过那又如何?我说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看来,你和我上次收拾的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啊,不见棺材不掉泪。”君子兮冷笑,“你说,如果我请高黎来喝喝茶,怎么样?”
“你敢动他!”林聂听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立马就激动起来,甚至恨不得立马挣开枷锁,冲向君子兮。
“果然是他啊!”君子兮抿唇,“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忠诚和信仰,值得吗?”
其实,感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里又有值不值得一说。
君子兮明白,也懂,可就还是想问一问。
值得吗?
当然,是值得的。
“值得。”林聂毫不犹豫的点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宁寰,盛里。”君子兮微微扬起下颌,迎着林聂有些惊讶的表情,“把他的嘴给我撬开,若是不信,你们就折了他的骨头。”
虽然相貌已然相同,但是她说这句话的神情,还是让林聂,有些惊心的熟悉。
清冷漠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他曾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
公子微尘。
如果他真的是公子微尘的话,那他所做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
林聂神情复杂看着君子兮,还有些不敢相信。
在他的记忆中,公子微尘那个人,冷情强大,无所不能。
怎么会是君长宁这个病怏怏的娇小姐?
而且,看她的样子,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孱弱,是根本骗不了人的。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纵然在去地牢之前,君子兮已经裹得很厚实,但是还是抵不住牢里的寒凉,于是在审问到一半的时候,君子兮便提前回来。
而百里云初还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审问。
至于结果,她并不担心。
如果说只有宁寰和盛里,可能她还需要担心一下,但是既然百里云初在那里,那么好的资源,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吗?
于是,君子兮很放心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部甩给了百里云初,自己回了院子。
不过,她没有想到,有个人,一直在院子里等她。
酒香清醇。
可是君子兮只能浅尝一下,便将酒杯推了过去。
“这是我酿制的药酒,你可以喝一些的。”久屿说着,将酒杯又推了过去。
“燕月不喜我饮酒,这酒恐怕是要辜负了。”
久屿神色不改,但是也没有在勉强,从善如流的将酒杯拿了回来,“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听一个人的话。”
“难道我以前不听你和师父的话吗?”
“你要是听,就不会弄成今日这个模样。”久屿自己斟了一杯,“回春堂我已经命人放火烧了。”
君子兮点点头,“一早就听说了,可是好大的一场火,都快祸及周遭了。”
久屿嗯了声,“那人,你可是处置了?”
“没有,听暗卫说,她最近一直跟在顾琅笙的身边,几乎半步不离,我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慢慢等待时机。”
“你就不怕她将你抖出来?”
“估计早就不打自招了。”君子兮显得很无所谓,“供出来又如何?明面上,顾琅笙还不敢为难于我,只是暗地里,可能要防范一些了。”
“顾琅轩虽然对顾琅笙痛恨已久,但是对容王府,也是早就防范的。”
“我知道啊,所以你没看见我都搬出来了吗?那个地方,眼线太多了。”君子兮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最近你们和容家军联系过吗?”
“大概吧,这个你要问问燕月,我不是很清楚。”君子兮用手撑着头,“你知道的,容家军里面,龙蛇混杂的,眼线不是一般的多,甚至有些将领,都不是可用之人。”
“想要安安心心的掌握在手中,必定得有一番大动作才行。”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有了打算。”
君子兮颔首,“明面上的那一套我可不擅长,但是在暗中嘛……我觉得除掉一些碍眼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
“比如啊……”君子兮眨眨眼,“我会让他们死得其所,他们是军人,军人了,最高的荣誉,就是死在战场上,然后扶着灵柩,荣归故里,你看这样多好,人死了,名声也有了。”
久屿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就没有想过要明面上来一场吗?”
“想过,但是明面上的话,有些不好动手,若是处理不得当,会寒了一些将士的心,容家军虽然不是燕月一手栽培出来的,但也是他费过心神的,我不希望有这种影响出现。”
“你可真为他打算啊!”久屿睨了君子兮一眼,似笑非笑,“以前你虽然对子桑尧掏心掏肺,却从未为他考虑到这个份上。”
“有吗?”君子兮诧异的问道。
“有啊,你之前每做一件事,你计较的从来都是得与失,可是现在了,你看重的却是顾燕月这么一个人,兮儿,你的心,偏了。”久屿直愣愣的看着君子兮,眉宇间依旧是一片漠然。
君子兮垂眼不语,过了半响,才抬首一笑,“或许吧。”
或许,她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子桑尧。
一直以为,她都错把感恩当成爱慕,把对他的愧疚,偏执的以为,她是真的爱他。
可是,当你真正的遇见那个人时候,才恍然大悟。
原来,感恩和爱情,是两回事。
她可以对他好,为他不择手段,摒弃生死,却不会为了他丢弃到了自己的原则。
但是爱一个人,就是想要无条件的对他好,以他之喜为喜,以他之悲为悲。
前者好比子桑尧,后者如同顾燕月。
曾经,她以为子桑尧就是她此生的救赎,可直到遇见顾燕月,才明白,救赎是他之于她。
从此之后,眼中再无其他。
就好比。
子桑尧与她而言,是乍见之欢。
顾燕月对她来说,是久处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