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子兮临行要去地牢的时候,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人,正是前去探查林聂消息的容君。
这日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些。
下颌有些尖了起来,容色看起来也是极其疲倦。
不用说,君子兮也知道他是怎样快马加鞭的不远万里赶回来的。
可是……
当容君把那一沓收集好的资料交给君子兮的时候,君子兮竟然有一种不敢去探究当年真相的心情,拿着纸的手,也是在微微颤抖。
“主子……”
“阿君,这一路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君子兮深吸一口气,“这东西,我会好好看的。”
容君应了一声,没有走,而是跟在了君子兮的身后,就像是当年在大秦那样,只要君子兮一回首,这人便永远都在。
“阿君,你奔波了这么多天,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主子……”
“嗯?”君子兮回首,神色柔和的看着他。
面对容君,君子兮从来做不到冷漠,似乎这是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他救过她,很多次,在君书阁的时候。
从某一种严格的意义上说,容君才是她真正的生死相交的青梅竹马。
“听说,你有喜了?”容君目光下垂,看向她的肚子,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还是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是啊,都几个月了。”君子兮笑的温柔,“阿君,若是孩子能平安出世,你做他的义父,可好?”
容君蠕动了一下嘴唇,千言万语汇聚心头,可是到了嘴边,只化作一个好字。
因为,他是容君,那个能包容,纵容,爱护她一切胜过所有的人。
她很自私,她知道。
这一辈子,她只对两个人自私过。
一个是顾燕月,一个就是容君。
前者是她的夫君,生死不相离的爱人;后者是她的亲人,却也是相忘于江湖的伙伴。
“好了,阿君你快下去休息吧,我看你似乎都瘦了很多。”
“嗯,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外看见了安亲王,他是来找你的?他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君子兮伸手揉了揉额头,“可能这个秘密,就要守不住了吧。”
“主子,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和十八骑,一直都在。”
“我知道。”君子兮说,“你去吧,让人将阿初请过来,带到暗牢那里,我刚好想请他看一出戏。”
林聂被绑在木桩子上,周身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伤也养好了一些,没有前几日看上去那么可怕,只是软软垂下的双手,无一不在说明,在此之前,他遭受了怎么样的对待。
封三拿着那种带着倒刺的长鞭,抱着手站在林聂的面前,除此之外,四周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每一种都让人心惊胆战,从心底升起一股子的敬意。
这下,封三也总算知道,为什么苍夜会被吓成那种德行。
因为就算是他,一个常年审讯敌人和背叛的人,都会心底冒出寒气来。
明明他们的主母看着是那么温婉可人的哟。
“林聂,你看见你身边的这些刑具了吗?你若是不说,这些东西将会变着法子的在你的身上一点点的展示出他们的作用来。”封三晃了晃手中的长鞭,“这个,将会是你第一个尝到的刑具。”
林聂低着头,气若游丝,“我要说的,该交代,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聂,你知道吗?你是我为数不多敬佩的人,你的骨头太硬了,硬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从你的嘴里撬出东西来。”
“是吗?那我就当是你夸奖我了,谢谢。”林聂咧嘴笑了笑,“封三,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完了。”
看着林聂那副已经没有任何求生意识的神情,封三的心软了软,其实他也觉得林聂把该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但是这也仅仅只是他觉得,所以,当林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封三下意识的把头偏向了君子兮所在的位置,想等着她下一步命令。
林聂虽然低着头,但是面前的一切,全部被他的余光收入眼底,他也很自然的将目光和封三的一起,看向那个黑漆漆的角落,虽然他什么也不看见。
果然,封三背后是有人的。
要不然,他早就该给自己一个痛快了。
林聂咳了几声,抬头,“世子妃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你怎知是我?”君子兮让人挑开帘子,独自走了出去,至于百里云初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我虽于风云骑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也有过几面之缘,子倾世子乃性情中人,向来避讳朝堂中那些腌渍的手段,也向来对残酷的刑罚嗤之以鼻,而且他的目光从来都在战场,对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来人自然不可能是他,至于其他风云骑的几位,各司其职,夙禹和子倾世子向来形影不离,既然不是子倾世子,那么也不可能是夙禹,而老余性情豪迈,从不管这档子事,彭皓擅长打探消息,这里也是几乎从不涉足,暮修负责日常的训练,这个时辰应该是在练兵吧,姜晨孤傲,从不屑于于此,唯一有一些可能就是莫眠,可是莫眠于封三是同僚,他们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应该不至于躲在后面听吧。”说了一段,林聂停了停抬头看向君子兮。
君子兮很感兴趣的颔首,示意他可以继续。
“其实让我猜出是你的,只有一点,这个地牢向来潮湿阴暗寒冷,可是那个地方却有一股热气,不明显,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能这么炎热的天气,还待在温暖的地方的,这容王府上上下下,应该也只有体弱多病的世子妃了吧!哦,还有!”林聂继续说道,“您是摄政王君墨临的嫡女,应该是尽的他的真传吧,他掌控西岳朝局多年,世子妃跟在王爷身边,耳濡目染,有一些手段,也不足为奇。”
“绕了这么一大个弯子,不就是想说我心机深吗?”君子兮让人搬来椅子坐下,“是啊,燕月不擅长朝局之争,可是不代表我不会,我自小就在阴谋权势中打滚长大,有些东西早已是我骨血的一部分,是本性,割舍不了。”
“我很惊讶世子妃竟然可以承认的这么爽快,既然这样,那叶家人上书,辞官还乡,应该也是世子妃的意思咯?”
“是啊。”君子兮点头,“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捉你来的真正原因?”
“我先前就说过了,世子妃恐怕是要白费力气了。”
“林聂,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君子兮背靠着椅子,眉眼染笑。
“为何不信?三年前世子妃您不是参与者,怎么会知道当时的情况了。”林聂恭敬的回答,语气不卑不亢,到让人觉得像是再说真的一样。
若非是有了阿君先前的资料,恐怕她会真的以为,自己错怪了他。
就连封三也转了转头,“主母,依我看林聂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我们就痛快一点吧!”
“想要痛快,呵。”君子兮挑眉冷笑一声,“哥哥,昨儿将他的假死药收出来了吗?”
“假死药?”封三愕然,似乎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是林聂却已经惨白了一张脸。
假死药,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在他要临死的最后一刻,他会吞下假死药,造成一种假象,那药既可以瞒天过海,也有护住心脉的效果,只要他们将他的尸身完整丢去乱葬岗,他就要活过来。
可是,他有假死药一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应该说,她怎么会知道?怎么能知道?
“怎么办?你最后的护身符,好像已经不能用了。”君子兮笑靥温暖而明媚,就似朝阳,能给人带来生之希望,可是现在呢,她却那般肆意温软的笑着,将他的希望一点点的全部击碎。
林聂的整个身躯都在不停的颤抖,不停地……“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世上,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知道不了的事。”
“不,这不可能!这是我暗卫的机密,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外人知道?你肯定不是君长宁!肯定不是!”林聂激动的大吼起来,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如果他们被抓了,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而且,如果西岳和大秦开战……后果,他真的无法想象。
就算他背主远离了大秦长安,但也无法否认,那里是他的家乡,他的身体里流着大秦的血脉。
他无法眼睁睁的听着这个噩耗,却无能为力。
第一次,他那么痛恨自己的弱小。
只能任人宰割,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林聂已经要接近崩溃的样子,君子兮漫不经心的又笑了起来,那笑容纯粹而明亮,就像是这世间最干净澄澈的东西。
“林聂,你告诉我,关于三年前的那些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没有!我没有!”林聂崩溃的几近尖叫。
封三敢保证,这是他审讯以来,林聂第一次这般失态的几近崩溃。
唉,女人真可怕。封三腹诽着,偏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人。
那般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姿态,和那个被绑着双眼通红的人,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自豪感,踊跃的,弥漫上了心头。
这就是他们的主母。
独一无二的,高大的,令人仰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