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里他们审问林聂的当晚,君子兮坐在床榻上,将容君收集到的消息,一点一点的全部翻看完。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
从他遇见高黎开始至今的各种事,几乎巨细无遗。
虽然看起来有些荒唐,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
甚至于三年前的那般事,也是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
林聂是如何里应外合,把消息透露给顾琅笙的,也有说明,唯一麻烦的只是不清楚当年那些左右燕月决定的将领,到底有哪一些。
京城局势现在呈现出明朗化,而容家军却还是一片混乱。
当然,虽然现在京城局势还是比较乐观的,但是顾琅笙那里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隐患。
一日不除,终究寝食难安。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温存的声音倏然响起,君子兮只愣了片刻,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吧。”顾燕月滑着轮椅上前,坐到床边上,握住了君子兮的手,“我听封三说,你今儿又跑去地牢了?”
“人捉来,我总该露一面嘛!”君子兮低笑,“不管怎么说,林聂和我还是有几年共事的情份在其中,就算要死,也该瞑目不是吗?”
顾燕月难得的没有反对,其实他从没有想过,阿宁能这般淡然和她谈及三年前的事情,她的过去,他未曾参与,这是遗憾,所以也不愿触碰。而对于君子兮来说,三年前却可能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他不愿她再想起过往种种。
良久,才听顾燕月问道,“查清楚了吗?”
君子兮点头,笑,“我还以为你会不问了?”
“有些事,注定无法逃避。”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他说给她听的,还是给自己听。
只是,不管说给谁听,却都是在表明一个态度。
“嗯,查清楚了。”君子兮点头,“只是,这些可都是阿君不远万里找回来的,至于真相如何,还是得靠阿初他们的手段。”
“他不肯说。”
“这种事,哪里敢说,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问题。”君子兮也很无奈,“不过,林聂看见我,可能态度会软几分吧,但是他心中始终有个度,现在我也不好下结论,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顾燕月嗯了声,“不是百里云初在哪里吗?依照他的手段,比之你如何?”
君子兮眨眨眼,过了半响,才艰难的说出了四个字,“伯仲之间。”
“那你查出来的消息,方便和我说说吗?三年前的。”顾燕月开口,目光似乎有些期待。
“当然。”君子兮说着,将刚刚折好塞在枕头下的一叠信纸拿出来了,如数放在了顾燕月的手中,“林聂的生平,基本都在其中,包括三年前你最想知道的事。”
“那也是你最想知道的。”顾燕月补充,拆开,一点一点的看了起来。
一瞬之间,三年前很多模糊的事情,清晰起来。
比如为什么,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曾有人送信给他,给他指明了大秦的明日出兵的情况和一些排阵,比如为什么子桑尧也能很精确的找到他的位置,再比如,为什么明明他和子桑尧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却可以那般轻松地将人杀死,然后刚恰阿宁赶到,看见子桑尧被杀的那一幕。
原来不是因为子桑尧太弱,他太强,而是因为在上战场之前,子桑尧就被身边人给下了药,那时候刚好药效发作,让他捡了一个便宜,立马就付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源于林聂要背叛子桑尧,而他誓死守卫的领土上,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仅此而已。
所以便有了所谓了三方联手。
那平壤一战,他们都是棋子,都是傀儡。
那些拼尽生死的年月,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他,阿宁,子桑尧。
他们不过都是那些上位者,争名夺利的证明。
不过,唯有一点他很庆幸。
他们的行军布阵图虽然是被顾琅笙偷了,但欣慰的是,他的身边人,并没有出卖他。
顾燕月将信看完,置于烛火之上,层层灰烬剥落,多年前的事,就这般恍若云烟,消失不见。
“没想到子桑尧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自己会栽在林聂的手中。”
“只是我没想到容家军会有内鬼的出现。”说这话的时候,顾燕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种什么的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件事。
“容家军历经百年,当然不会如百年前那般对容王府忠心耿耿,百年的时光,足够改变很多了。”君子兮漫不经心的安慰着,“不过,你有可疑的人选吗?”
顾燕月仔细思索了一阵,摇头,“容家军向来都是父亲在管理,我很少会去接触容家军的事务,对于容家军来说,我只是一个少主而已。”
君子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觉得可以信任的又有哪些?”
“可以信任的……”顾燕月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一个名字,“陈袂。”
很熟悉的名字,她好像见过。
“明儿的时候,你给君书阁传信,让他们查一查现在容家军几位将军的身世,越详细越好。”君子兮舒了一口气,“好了,今儿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嗯,你不等百里云初他们审讯出来的结果了吗?”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等的,休息吧。”
次日一早,盛里便候在了院子外的大门处,容君和九黎也跟着柱子似的站在那里,面对他们的是夙禹和苍夜。
虽然苍夜已经习惯并且接受了九黎,但是面对容君这尊大佛,还是心有戚戚。
正经不过是敌后偷袭还是正面迎战,他每次受方铁定都是因为容君在,苍夜甚至敢摸着自己良心中,在过往的二十年中,他受到严重的内外伤中,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容君,所以也不怪他看见容君就没有底气,一切都是有道理可循的。
而作为可以有能力和容君正面一击的夙禹,面对寒气外放的容君,只是靠着院门,闭目养神。
反正现在十八骑和风云骑算是一家,要是他们敢在暗中有什么小动作,不用主子出手,主母也是不会饶过他们的。
九黎和盛里聊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无聊,就直接蹭过去,一把揽住了苍夜的肩膀,还没开口,苍夜便立马跳了出去,离九黎远远地。
九黎白了苍夜一大眼,“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朋友夫,不可欺。”苍夜瞪着眼睛大叫,“你要是敢对这里的男子搂搂抱抱,勾勾搭搭我立马去和主母申请,让你和姜晨一起。”
九黎,“……你当稀罕和你勾肩搭背。”
“看来,好事将近啊!”盛里不怕死的加了一句,然后立马也跟着苍夜跳开,抽出了武器,“九黎我给你说,主子可就在里面休息哦,你要是吵到了主子,我相信不用主子动手,老大就会先把你的皮给剥了的。”
九黎咧开唇,笑容十分的假,“你们别让我揪着机会,否则一定报今天一言之耻。”
盛里和苍夜呵呵一笑,却没有想到,现世报竟然会来的这般早。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陪顾燕月吃完早膳后,君子兮就带着容君和九黎游荡去了冷溪和溪寄训练的地方。
他们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去。
烈日当空,汗水淋漓,却无一人有分毫的懈怠。
原以为他们之中还有人会懒懒散散的,谁知道竟然认真的让她都为之侧目。
特别是叶修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眉眼中的坚毅,令人为之动容。
“这段时间,改变都不小,沉稳了很多。”
“的确,不过主子你最看好的应该是叶三公子吧。”九黎将目光从叶修奕身上移到叶修睿身上,“不过,叶三公子看上去碌碌无为,应该没有叶大公子好吧。”
“叶修睿很多地方都比叶修奕要好,只是他不愿出这个头,所以了,你们只能看见他风流的一面,从而忽略了的本事。”君子兮弯弯唇,“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叶修睿是他们当中最快发现问题的人,我可以骗自己大哥是关心则乱,那么叶修奕了,他又关心谁了?”
“不过说到关心则乱……大哥他最近如何?”
“一只侍奉和顾景漪侍奉在顾琅笙身边,并无任何意外。”
君子兮笑了笑,眼神温存如春水,碧水粼粼,“看上去,大哥对顾琅笙倒真是孝心一片。”
“只是,太过单纯了些。”
“那可要属下将人绑回来?”九黎摩拳擦掌,兴致淋漓。
君子兮摇头,“不用,这是我答应他的事,他选顾景漪,就相当于选了顾琅笙,再见面,也只会是敌人而已。”
说着,君子兮收回了眼神,拣了个位置坐下,“难得悠闲,你们陪我晒晒太阳吧。”
“主子,要晒太阳下去晒啊,要是三公子看见你在,一定会高兴地发疯,更加卖力的。”九黎说着,十分用力的点点头,似乎是想证实她话中的真实性。
“我下去?带着你们两个?”君子兮有些诧异的一挑眉,“你信不信,他们会被吓疯的。”
“反正迟早就会知道,早晚也要疯。”
“等他们心里承受能力在强一些的时候,在和我说吧。”君子兮说完,就趴在了栏杆上,刚好有炽热的阳光,打在那里。
虽然对他们而言,这个天气很炎热,可是对有君子兮来说,却是不冷不热刚刚好。
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