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兮刚刚醒来没有多久,顾燕月便闻声寻了过来。
光晕浅浅,打在他清俊的脸上,勾勒出几分柔和的色彩,他走来,将人抱进怀中,“怎么,是梦靥了吗?”
“没……只是梦见他了。”
他,是谁,君子兮没有说,但是顾燕月明白。
除了子桑尧,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阿宁,可以给我说说你原来的事吗?从小到大的,包括他。”
“你不介意吗?”
“介意……但我更在乎你。”
曾经啊……
初次遇见子桑尧,是在一个冬日。
寒风凛凛,她被沉在井底,冰凉的井水侵袭了全身,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通过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仰望着天空,安静而淡漠的等待着死亡的来袭,可是一个笑容明媚和煦的少年,就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那笑容仿佛可是融化冬雪,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
她贪恋这样的温暖。
他将她救了起来,将她带回了大秦,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虽然最后还是被父亲带回了西岳,去了君书阁。
可是,那时候她依然将子桑尧视为她人生中的救赎。
她在君书阁,通过层层的训练,挨过了多少刑罚,甚至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修习秘术,唯一的想要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光明正大的。
只是那个时候,以为好感就是喜欢,以为喜欢就是爱。
为此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可终究,却不过是笑话一场。
在后来的时候,就是她又一次出任务,受了重伤,刚巧被师傅所救,就去了师傅那里养伤,这一呆便是三年,三年后,大秦内乱,子桑尧亲自书信前来,她便叛出了师门,下山去寻了他。
末了,君子兮也不忘补了句,“其实我当初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就遇见你了,那时候,你可真嚣张,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害我任务失败,若是以为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告诉你,别人办事,千万不要过去多管闲事。”
顾燕月仔细想了想摇头,那时候他年轻气盛,管过的闲事还真不少,倒真的记不太清,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
“那年我六岁,你十五,我第一个任务是去刺杀一个商人,就在京城里。”君子兮很佩服自己的记忆力,都这么久的事了,自己还是能清楚的记得一切的细节,就像是才发生过一样。
可是一切,已经恍若隔世。
“是你。”将地点和时间说清楚,顾燕月倒是真的记起了这么一桩事。
那次不过是他顺路遇见的而已,一个小小的丫头,长得招人喜欢的紧,可是偏偏下手这么狠厉,不知道那时候是处于什么心理,所以提点了一句,只是没想到,那人会是她。
“是我啊。”君子兮倚在他的怀中,有些娇气的点头,“你不知道,那时候你一脚踢过来,有多重。”
后来和顾燕月对上,大概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吧。
那时候的她,年纪虽小,性子虽冷,但却是个争强好胜的。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好好和我说子桑尧了?听说,他曾经想娶你?”虽是在询问,但是顾燕月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
“算是吧。”君子兮无奈的耸肩,“他曾经和我提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
“你那时候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拒绝?”
“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拒绝。”
顾燕月挑眉,明显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可也没有反驳,“算了,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你也知道你在计较啊。”
“快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大约躺在床上休养了几天后,君子兮才下了地。
容君和九黎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夜苍在哪?”君子兮接过容君递来的一叠厚厚的书信,张口问道。
“已经关在暗牢里面了,等候主子发落。”
才刚刚到手的书信在手中还没有捂热,就被君子兮给放到了桌面上,“走,去暗牢。”
“主子,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九黎在后面懒洋洋的说道。
君子兮回头看他。
“当然是你,睚眦必报,秋后算账的时候。那小眼神,明亮的就像是开出花来。”
君子兮,“……”
因为这个府邸是新买的,暗牢自然也是新建的,除了有些阴森外,也没有多恐怖。
夜苍被九黎挑断了四肢,绑在木桩子上,头发凌乱,但是气场依旧在,就像是在这里喝茶一般自然。
所以当夜苍看见君子兮进来时,还很热情的打了打招呼,“世子妃,没想到你还活着啊!要不要考虑下,我之前所说的话啊!”
“不了,我只是来和你算个账,算完我就走。”君子兮和颜悦色的一笑,坐到了夜苍的面前。
“呵呵,算什么账呢!世子妃,不会是你嫌弃你家的世子爷不行,投奔了公子微尘的怀抱吧!”夜苍难得的很痞子样的一笑,“那个小毛孩,毛都还没长齐了,知道什么啊,或许不能人道也说不定啊!”
夜苍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算他和子桑久在如何自律,不喜女色,也没有完全不近女色,子桑久虽然后院空旷,但是被他临幸过的侍妾也不少,包括他自己家中的侍妾,通房丫头,也有很多,可是公子微尘是真的不近女色,周围没有女子的存在也就算了,后院也是清一色的干净,连个暖床的婢女都没有,就算是和他们去喝花酒,永远也是清清冷冷的,看着他们醉在温柔乡。
“要不,你猜猜我要和你算什么账?”
“我们之间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事。”夜苍表现的很无所谓。
“我们之间的,可不止有那件事。”君子兮懒洋洋的一笑,“怎么?夜苍大人,机敏如你,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嗯?”夜苍眼波一转,似乎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为什么君子兮会坐着,而身为十八骑的两位统领,却站在她的身后。
光是这一点,应该就足以让夜苍嗅出一些不同的味道。
果然,听到君子兮的提醒后,夜苍这才抬眼,严肃的重新打量了一遍,眼神顿变。
这个姿态……太像……公子微尘了。
夜苍,“公子微尘?”
“是啊!”君子兮意外的爽快承认,“夜苍,三年不见。”
“怪不得,你能一眼认出我的身份。”夜苍笑了起来,目光上下移动了一阵,“只是没有想到,名动天下的公子微尘,竟然是个女红妆。”
“好了,现在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了,我们就要算算账吧。”君子兮气定神闲的一笑,“我们一桩一桩的慢慢算。”
“自我看见十八骑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
“活着,你想的太天真了。”君子兮眼中慢慢浮现一份阴狠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我有一个大秘密,换我痛快一死了。”
“那也看,是个什么秘密。”
“关于你的。”
“嗯?”君子兮嘲弄一笑,似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吗?
“你的身世,你的母亲,她还活着。”
从暗牢里出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将近黄昏。
可是夏日的时节,天依旧十分炎热,可是君子兮却感觉如坠冰窟,十分寒凉。
容君脱下外套,搭在了君子兮的身上,“兮儿,别想这么多,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从长计议。”
“确保人死后,把他扔去乱葬岗。”君子兮紧紧地抓住衣裳,好像是抓住了人生中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她闭上了眼,说,“你们再去把这件事落实一下。”
九黎领命而去,只剩容君一人陪在君子兮的身边,“我陪你去走走。”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还没等君子兮一个人静静,就被前来寻她的顾燕月抓了个正着。
“回来了。”君子兮笑容浅浅问道。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间修养。”顾燕月抓过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十分心疼。君子兮顺势就扑在了他的怀里,“刚刚去找夜苍了,解决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解决。”顾燕月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你可是答应过我,这次会安生养病的。”
“已经解决好了。”君子兮耸肩,目光瞥向他身后的夙禹和苍夜,“矣,苍夜,夜苍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你们的名字好像啊。”
“主母说笑了。”苍夜很严谨的回答。
自从知道自己主母是公子微尘后,苍夜就不敢再她面前放肆了。
君子兮将目光移回来,“燕月,你去处理的事情怎么样?”
“老师不信,就算是我把资料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相信。”说到这个,顾燕月显得十分无奈。
“没关系,我有办法。”君子兮神神秘秘的一笑,可是笑容中却透出几分悲凉来,“有些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顾燕月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什么办法?”
“你等着看就好。”君子兮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扯下去,便转了一个话题,“对了,你的腿,夜前辈怎么说,答应给你治了没有?”
“陛下大病,他自然是在宫中。”
“明明就是装病。”君子兮嗤笑,“等着看吧,有人要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