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本就肃穆的皇宫,今日给人的感觉更加压抑。
华乾宫殿门口,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人,打头的自然是太子顾汤濯和太子妃君隐悦,往后便是秦亲王和摄政王,容王几人。顾燕月因为腿脚不便,并没有下跪,而是将轮椅滑到了容王的身边。
其实以顾燕月这个世子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站在这么前面,但是他手下的风云骑却是叫顾琅轩都要忌惮几分的存在,是以他站在那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众人没跪多久,太医便鱼贯而出,各个神情凝重,看着底下人的心,也是一颤一颤的。
顾汤濯沉着脸迎上去,太医院首摇摇头,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顾汤濯也不好对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说什么重话,而是一甩手很干脆的走了进去。
君隐悦见着,却只是站起了身,并没有跟着进去。
反正她进去也只能惹里面那位人心烦,她又何必去讨这个嫌了?
明亮的宫殿中,坐着两个貌美无双的妇人,两人眉间却未有半分愁绪,一个冷情无双一个云淡风轻。
一个是后宫的一宫之主,他的母后长孙风华,一个是冠宠六宫的贵妃,傅月。
傅月膝下无子,陈王自幼丧命,便是养在傅月膝下,而陈王与太子兄弟情深,是以后宫这两位最有权势的女人,自然也是同气连枝。
是以,顾琅轩偌大的后宫,还算是平静,没有什么大事。
也是难得。
顾汤濯先走到顾琅轩的床榻前看了眼,原本红润的脸上出现了灰白之色,就连一头华发,也出现了一些银丝。
袖中的手不由的握紧,转身。
“儿臣参见母后,贵妃娘娘。”
“来了。”长孙风华淡淡的瞥了眼顾汤濯,“坐吧。”
“是,不知父皇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说疏雨谷的谷主现在在叶府做客?”长孙风华没有开口回答关于顾琅轩的身体问题,反而问了他另一个。
只是几人都是聪明人,都明白长孙风华此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顾汤濯也只是愣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是,听说是为了给子倾治腿特意请来的。”
“你带些厚礼,去叶府走一趟。”
“是。”
看见太子进去后,大多数人基本已经全部站了起来。
容王负手站在顾燕月的身边,“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在府中?”
“孩儿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容王哼了声,“听说景漪受伤了?”
“秦皇叔就在您的边上,父亲不妨问问?”
容王不太高兴的皱起了眉,“子倾,不管怎么说,景漪即将是你迎娶过门的妻,你该关心下才对。”
“父亲,这事我也和你说了,我的妻只有阿宁。”
“你想和她在一起没问题,甚至夜谷主那里我也可以给你说情,但是你世子妃之位的人选必须是景漪,而不是她。”容王继续苦口婆心小声劝解,“景漪是公主,夙歌只是个郡主,万万没有公主做妾侍,郡主为正妻的道理啊!”
“似乎父亲没有理解孩儿的意思,我不会娶顾景漪进门,就算是妾,我的院子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顾燕月这话可算是说得极重了,本来好脾气的容王也被顾燕月给气的青了脸,可这儿子又是他四个儿子中,最有出息,最得宠的一个,责备的话几乎无法说出口。
顾琅笙见着他们父子两的对持,心中瞬间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便笑呵呵的走了过去,“辰封。”顾琅笙拍了拍容王的肩,“你们在说什么了,瞧你脸色都青了。”
“是不是子倾这小子惹你不开心了,这个臭小子的脾气和你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说着,顾琅笙还极其无奈的笑了笑。
顾燕月神奇复杂的看了顾琅笙一眼,至始至终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宁叫他小心他?
这人,可是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秦皇叔啊!
而且秦皇叔美名遍布天下,仁慈心善,用情专一,算得上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没什么,景漪情况如何?”
顾琅笙脸色倏然露出几分凝重,“大秦他们下手太狠了……景漪现在还在昏迷中。”
说着,他叹了一口,转头看向顾燕月,“子倾,景漪受伤你好像还没有去过吧,一会儿你随我去看一看吧,景漪会很开心的。”
“子倾可能要辜负秦皇叔的美意了。”
“子倾,景漪再过不久便是……”顾琅笙还想再劝,却在顾燕月冰冷的眼神下,噤口不言,“秦皇叔,我的妻,只有阿宁,也只是阿宁。”
顾琅笙呵呵一笑,明智的没有在这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倒是一直在前面发呆的君隐悦略微转头看了他们这边一眼,眉眼晦涩。
顾燕月不动声色的将君隐悦的表情尽收眼底,恰时顾汤濯从里面走出来,几许风华。
下午些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色突然阴沉下来,雷声阵阵后,接着便是一场缠绵悱恻的雨,淅淅沥沥。
君子兮斜躺在窗子边的软塌上,半瞌着眼,听着身边的人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堆,末了,几封书信递到面前。
君子兮接过,握着书信一角的手指,微微泛白,无尽的嘲意。
“你们这动作可真够快的,连人家小时候的事都能挖到。”君子兮半掀开眼皮笑道,“师兄将你们放在一个药店做掌柜实在是太屈才了吧。”
“不屈才,不屈才,这是小的们自愿的。”身边的男子呵呵一笑,“不知小姐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嗯。”君子兮坐起了身,“你别将我在这里的事,告诉师兄就好。”
顿时,男子垮了一张脸,“可若是主子问起来……”
“嗯?”君子兮尾音上挑,似笑非笑。
男子连忙摆手,“是是是,小的这段日子谁也没有见过,谁也没有见过。”
君子兮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来,就连步伐也迈的极为轻松。
衣裳下摆随着她的动作逶迤到地上,墨发长及脚踝,全部搭在素色的衣裳上,掩盖了纤细的身形。
可来药堂问药的江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江寒几步上前,拦住君子兮的去路,“世子妃。”
“江寒公子,好久不见。”君子兮展眉,盈盈一笑。
娉婷婀娜的身姿掩映在紫竹伞下,秦安然穿过回廊,仓促而来。
眼前微合的雕花木门被她从外面砰的一下推开,扰了一室的静谧。
正在和百里云初弈棋的子桑沐不悦的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沉声道,“什么事?”
“刚刚得到的消息,西岳陛下病重。”秦安然扬了扬手上的纸条,“九黎给我的。”
“微尘了?”确定没有看见自己臆想中的人儿,子桑沐火气更大,“这种事情,不该是他亲口来告诉我吗?”
秦安然耸肩,上前直接将纸条扔到棋盘上,“兄长不舒服,正在房间休息。”
百里云初殊丽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异色,“阿尘,身子不舒服。”
“嗯对,但是你们现在更该关心的不该是这个吗?”秦安然指了指棋盘上的纸。
百里云初懒洋洋的抬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正与我们无关。”
“我们不如趁机……”子桑沐还没说完,就被百里云初给用黑子砸了一下,“顾琅轩病重,又不是顾燕月病重,有什么机会可趁的?”
“可是,顾琅轩病重,他底下的几位儿子肯定按捺不住,我们不如趁机结盟,日后再……”子桑沐话没有说完,就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看的秦安然一头雾水,“日后再什么?”
百里云初嗤笑,“结盟?和谁?睿王?”
“陈王,太子啊!”
百里云初挑眉,“阿沐,你真是我表哥的孩子吗?”
“喂……”
“西岳看上去是几个皇子手握重权,人人都有机会争得那个位置,其实一开始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早就决定好了的。陈王和太子是一党,睿王一党,剩下的几个基本不成气候,何况睿王也不过是顾琅轩为了制衡顾汤濯手中权力扶持的,论到底顾琅轩和朝臣看中的还是顾汤濯,而且你别忘了顾汤濯身后的可是长孙府,是睿王那个几品官员的母族能比拟的。再言,顾汤濯身后除了陈王,还有顾琅笙和容王府,至于摄政王嘛……你别忘了太子妃可是姓君。”
子桑沐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那么现在顾琅轩病重,是谁下的手了?”
“不好说……没准是他自己下着玩的了。”百里云初哈哈一笑,“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好了,今天就先和你下到这里。”百里云初拾过纸条,捏入手中,再放开,已是一滩灰烬。
秦安然眨眨眼,一屁股就坐到了子桑沐的对面,“太子殿下,你知道安亲王话中什么意思吗?”
子桑沐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好奇啊!”
“哦。那关我什么事。”子桑沐冷冰冰的甩下这么一句话,跟在百里云初的身后也离开了秦安然的视线。
看着子桑沐漠然的背影,秦安然再也控制不住将面前的一盘棋全部摔在了地上,委屈的红了眼。
难道,自己的下半生,真的要跟这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一起度过,然后看着他隔三差五的纳新人进门,与自己相敬如宾。
可能,自己还要在满是束缚的后宫中,磨炼成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再无年少的半分明媚张扬。
只是,这样的她,还是秦安然吗?
顾汤濯随着顾燕月一同来叶府的时候,正是雨最大的时候,纵然有人撑伞,但无可避免自己的袖子还是湿了一半。
顾燕月心不在焉的摸了摸衣袖,垂着眉眼。
顾汤濯转头看了他一眼,“子倾,你今天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
“没有,只是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