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还未行止牢底,耳边便弥漫着水声滴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有些急促,还有些杂乱。
青冥一丝不苟的走在最前面,手按着佩剑,神色冷而淡。
君子兮提着灯笼跟在青冥的身后,幽幽的光亮照亮了这脚底的方寸之地。
就算君墨临一声不吭的将她召唤来暗堂牢房,君子兮也大概能猜出是为了什么事。
他是在逼她,也是在试探她。
若是在以前,不用君墨临开口,她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将那两人屠杀殆尽,就像面对赫连宇一样,可是而今……已非昨日。
“风云骑的人可真是硬骨头了。如此这般还不肯说吗?”一声冷笑倏然传来,伴着鞭子的破空声。
带着倒刺的鞭子落在姜晨的身上,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伤痕,身边被铁链锁着贯穿了琵琶骨的彭皓面目狰狞的瞪着君墨临,好像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主子,人带来了。”
“来了啊。”听见声音,君墨临回头,笑容和煦的看着君子兮,“丫头,过来。”
绑在刑架上的姜晨漠然抬头,当那到婉约的身影映入眼中时,顿时几分不可置信的就浮现了上来,他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可是看见君子兮出现在这里,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世子妃会的只是一些寻常女儿家的手段,固然有什么方法得到了君墨临的信任,但是像这种比较机密的地方,是非心腹不能进的。
可能进出摄政王府私设的牢房,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病秧子吗?
“父亲。”君子兮柔顺的跪下,斗篷脱落,露出那一张美绝人寰的脸。
彭皓刚想开口,就被姜晨一个眼神制止,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保持沉默持观望态度。
静观其变。
“兮儿来了啊。”君墨临将手放下,带着血迹的鞭子自然也随着他的动作垂到地面上,与地面的血渍慢慢融为一体。
“不知这般晚了,父亲找女儿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她恭恭敬敬的跪着,眉眼微垂,似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漠不关心。
“今日你突然回府,为父还没来得及问你一些事,今儿就一道问了吧。”
“父亲请问,女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君墨临有些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顾尘封那老东西亲自送你回来,你可知是何意?”
“女儿明白。”
“真的明白吗?那老家伙为了顾燕月的一双腿,要牺牲你,你可知?”
“女儿知道。”
“夜皓白与为父有仇,与叶家交好,你可知?”
“知。”
“很好。”君墨临颔首,“那刚刚闯进王府的,除了这两位,你可知还有谁?”
君子兮浅笑,“听青冥大人说是夙禹。”
“那你觉得是他吗?”
“不知道。”
君墨临有些嘲弄的扬起唇角,似在琢磨她话中的意思一般,“不知道吗?”
“是。”
鞭子一点一点被卷起来,白皙的指尖搭上鞭尖,君墨临慢慢的拈着,似在考虑她的话,“你知道吗?今夜王府来了三路人马,一个是你眼前的这两位,还有一路是与为父合作的,剩下一路,似乎便是你的了,兮儿,你难道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兮儿别说是有人污蔑你,你知道我捉到的是谁吗?”君墨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是为父送给你暗卫。”
“父亲可真是冤枉女儿了,女儿就算要派遣人马来夜探王府,也该是找女儿自己的手下,怎么会让青冢去了,女儿让青冢来,不过是想到今晚可能有人想对父亲不利,所以特地让青冢带人守在门口,不敢扰了父亲的安宁,可是没想到还是惊动陪父亲。”
姜晨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跪在地上那道娇弱的身影,据他所知,她身子还没好吧,青石板那么凉,竟然还跪了那么久,如若不是她身子无恙,就是拥有强大的内力拱她支撑,但是不管是那种,都是让人惊心的存在。
其实相较于第一种,姜晨更相信后者,其一夜皓白与君墨临不共戴天,是不可能替君子兮隐瞒的,其二,如果君子兮真的只是一个病秧子,毫无本事,君墨临会看中她吗?
不,不会。
“是吗,看来我倒是生了一个贴心的好女儿了。”
“父亲说笑了。”
“好好好,那为父问你,你是如何得知为父今晚会遇险。”
君子兮略微舒展眉间,“因为女儿曾听人对世子说过,父亲你三年前和大秦的公子微尘有过书信间的往来,就连多日前世子遭遇的那场刺杀,也是父亲您的手笔。”顿了顿,君子兮又继续接道,“今儿是为安亲王设的接风宴,父亲您作为摄政王,自然要进宫赴宴,所以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是吗?若是你真的是担心我,大可直接与我说,又何必费力的去派人守在门口了。”君墨临怜惜的看了君子兮一眼,“兮儿,你想守护的是另有其人吧。”
“女儿没……”未等君子兮将这句话说完,便感觉肩膀一痛,整个人一下子就腾空而起,狠狠砸在了青石墙上,强大的撞击力,让她闷哼一声,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
她身子本就不算好,先前杀鸡儆猴已经耗了她大半的力气,加之她身子偏阴寒,这个地牢又恰好十分阴寒,刚刚脆了那么久,早就让她没了知觉,君墨临的手法又快,几乎没有反应,就被君墨临一鞭子甩飞出去。
君子兮用手撑着地,缓缓的站起来,纤弱的身子在明灭的烛火中摇摇欲坠,十分惹人心疼。
彭皓有些不忍心的撇开了脸,不愿在看。
“兮儿,你是为父最爱重的一个子女,如今连你也要欺瞒本王吗?”
“女儿,不敢。”
“呵,不敢,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吗?”君墨临笑叹,带着浓浓的讥讽。
身体上带来的疼痛已经刺激的君子兮想要立马倒地睡过去,可是当目光触及到被绑在架上的两人,想起顾燕月那张温和沉静的脸,想着他对她无限的呵宠,她想,这个情她的还。
可是感情不是,你给了我,我在还给你,这般简单的交易,自古以来情债最难还。
“请父亲再给女儿一个机会。”
君墨临当即便将手中的鞭子扔了过去,带着倒刺的长鞭,安安静静的躺在君子兮的脚下,宛若一条阴毒的蛇,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她。
指尖微微颤抖,君子兮俯身从地上将鞭子拾了起来,平日轻若鸿毛的鞭子,在此刻在俞越千斤,不论她在如何使力,那鞭子就是不断地往下滑。
“给你机会可以。”君墨临负手而站,神态睥睨,“我就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黎明之前,我必须要知道风云骑的藏匿地点,明白吗?”
“女儿,定能给父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果你无法告诉我的话,那么你那忠心耿耿的好护卫,可就没命了。”在君墨临心中,对君子兮这个女儿还是存在了七分的信任。
她自幼在他掌控下长大,虽然其中消失了三年,但是最终她还是自己回来了不是吗?何况,从一开始,她给他的所有消息都没有一样是错的。
除了她接手君书阁,有意无意将他安排的棋子踢掉,让他有些不高兴之外,其余的似乎都在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在走着。
“女儿明白。”君子兮背抵着墙面,虽然会很痛,但是也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清醒的听着自己虚弱的声音响起,就像要随时断气一般。
“兮儿,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为父最看重的子女,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君墨临踱着步子走到楼梯口,在有些惨淡的烛火中,可以让君子兮清晰的看见他此刻的眸色,冷而硬,再不见平日伪装的脉脉春水,碧波粼粼,“如果你做不到,明日你身边的他们就是你的陪葬。”
君子兮压下心中翻滚的气血,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而平静,“女儿多谢父亲提醒。”
父女亲情走到这一步上,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悲哀。
嗒。
君墨临走后,君子兮手中的鞭子坠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彭皓姜晨两人同时回头,“主母。”
面对两人有些担心的模样,君子兮将刚到嘴边的血又咽了回去,微微颤的站起来,试着走几步,可是还没走几步,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似的一下子就摔带了地上,手腕刚好落在鞭子上,鞭子上竖起的针,一下子就扎进了她的肉里面去。
“主母,你先休息会吧。”彭皓刚一开口,就扯着肩上的伤口生硬的疼,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脸色浮上了极痛苦的神情。
“你们别担心,夙禹已经逃出去了。”君子兮怎会不知他们在担心什么,想问什么,于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趴在地上的姿势极其难看,就低声开口,“你们别动,也别说话,那是父亲亲自设计的一种刑具,专门用来逼供敌人的,若是意志力稍微逊色的人,便会耐不住这种疼痛,而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