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待客的院子里出来,叶修亭左拐右拐的便到了一处地方,牌匾上的字迹十分娟秀,一看便知出自一个女子的之手。
满庭芳。
读来之时,只觉得满口生香,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
“景漪姐姐。”叶修亭眼神蹭的一亮,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喊道。
话音刚落,里面便走出了年轻的一男一女来,男子身形修长,玄衣墨发玉冠高束,面容俊美,清华冷峻,女子一袭红裳翩翩而来,褪去了战甲和清爽利落的打扮,换上女儿家的云裳,竟然出落的分外动人,其颜色明艳绝伦,带着些娇媚可爱,丽色生春,一眼便令人心有沉沦。
这两人,自光晕中缓步而来,竟有种金童玉女,般配到一塌糊涂的感觉。
而且顾景漪颜色太艳,已压下了满园的华光,天地之间,似乎唯有她一人而已。
一霎之间,心旌摇曳,竟然沉溺之中无法自拔。
满庭芳,果然是满庭芬芳。
顾景漪走近,伸手在叶修景面前摇了摇,“看什么了,这么出神。”
“三年不见,景漪姐姐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叶修亭微微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你这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顾景漪哈哈大笑,“你既然到了,想必你爷爷父亲他们也到了吧。”
“就在院子中呆着了。”
“那义父可到了。”顾景漪继续问道。
叶修亭摇摇头,随即有些促狭的一笑,“景漪姐姐是想问子倾哥哥到了没有吧!”
“你这小子,油腔滑调的。”顾景漪鼓起腮帮子,却是眉眼含羞,欲语还休,“那……阿月到了吗?”
“恩,还有那个长宁也来了,正在和爷爷对弈。”叶修亭耸耸肩,“我就是受不了了才出来的,大表哥!”
叶修亭很雀跃的一步窜到了君子琅的身边,“我们去练武场过一两招吧!”
“反正你也不喜欢君家人,咱们就眼不见为净如何!”
君子琅有些冷淡的看了叶修亭一眼,侧脸,“你要先回去休息吗?等宴席开了我在遣人来叫你。”
“我为什么要回去。”顾景漪不甘心的扬起了头,神情冷漠,“该走的,该避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夺我夫君,难道还要让我避让她不成。”顾景漪有些恼怒的一甩袖子,大步上前。
叶修亭第一次看见顾景漪发怒,顿时有些被吓到的躲在了君子琅的身后,看见顾景漪大步离去的背影,才诺诺的探出头,“大表哥,咱们也要过去吗?”
君子琅已经懒得给叶修亭一个眼神,直接用行动来表明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听雪堂还是很热闹,或者说比叶修亭走之前还要热闹。
顾景漪站在虚掩的房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笑语,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得握紧,眼光恍若浸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盯着,房间中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很熟悉。
“景漪。”君子琅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大哥,你早知道是不是?”顾景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明明知道我那么爱阿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咦,你们见过长宁?”叶修景表示很惊奇。
“见过,怎么会没见过。”顾景漪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看来那日在锦绣坊,你,阿铮,伽罗都是知道的,对吗?”
“是。”
“大哥,你对我可真好。”顾景漪冷笑着,一把推开了房门,气势凌人的站在了门口。
阳光静静洒下,红裳飘飘,竟然凛冽的不可侵犯。
犹如天神。
君子兮听见声音回头,手拈白子,指尖青葱如玉,肤光胜雪,颜色惊人,其风姿清绝,绝世铅华。
如果说顾景漪是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天神,那么君子兮就是端坐于九天之天飘渺虚无的神。
一个尚存人间烟火,知七情晓六欲,一个已存于浮云之巅,淡笑看却人间生死离别苦。
双姝对持。
君子兮缓缓落子,从容起身,笑颜温婉一如初见,“长宁见过景漪公主。”
顾景漪死死地看着君子兮,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好,可真是好,原来从一开始你就认出了我。”
“景漪公主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宁认出公主来,不是合情合理吗?”
“阿宁,过来。”顾燕月放下手中的茶盏,突然出声。
顾景漪有些嘲弄的看向顾燕月,“阿月,你这是在防备我吗?我能对你的长宁的做什么啊。”
“以防万一。”顾燕月目不斜视的看着君子兮,让她赶快过来。
君子兮对着叶淮抱歉的一笑,很乖顺的就走了过去。
“景漪丫头。”叶淮适当的开口,“既然你来了正好,陪着我这个老骨头下一局棋如何?”
“很抱歉,叶爷爷我想我现在没有这个精力来和你对弈。”顾景漪头也不回来,继续看向顾燕月,“阿月,我才离开三年,为什么?”
顾燕月眉眼倏然冷淡下来,“景漪,你离不离开对我而言,并无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你的未婚妻是我!不是你身边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顾景漪,我与你之间从未有过婚约。”顾燕月神情沉了下来,“从始至终与我有过婚约的,除了阿宁,就没有过其他人。”
“你胡说!”顾景漪面部已经开始有些狰狞,“我们之间是指腹为婚的啊!”
“与我指腹为婚的是流月姑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自幼养在秦亲王膝下,与流月姑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何况,流月姑姑的夫君是摄政王而非你义父。”
“若是硬要说自幼与我婚约的人,也是阿宁而非你。”顾燕月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可是在顾景漪听来却犹如杜鹃泣血,声声凄厉。
君子琅上前一步,搂过顾景漪,眼神冷厉的看着顾燕月,“你说够了没有。”
顾燕月无奈,却还是很给这个与自个一起长大的好友的面子,没有在置喙一词。
可是显然顾景漪并不领君子琅的好意,此刻在她看来,君子琅这般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偏袒君子兮。
当即火气更大,甚至条件性反射的去摸腰间别着的武器,可是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这时才想起来她今天为了博顾燕月的欢心而换了寻常女儿家的衣裳,武器自然也放在了寝房之中。
叶修亭蹭到叶修睿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怎么感觉要打起来?”
叶修睿睨了他一眼,“是你小子去找的顾景漪。”
“我只是去找大表哥让他陪我过几招的。”叶修亭小声辩解道,“然后景漪姐姐也在。”
“他们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你傻啊!”叶修乔也跟着凑过来,“三哥,要不我们先撤吧,看这场面,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放心,打不起来。”叶修睿胸有成竹的说道,“其一长宁郡主不会武功,其二子倾很护长宁,其三大表哥不是在吗?肯定不会让景漪动手的。”
“因为一般都是大表哥自己上了,对吧?”
“哎,孺子可教也。”
叶修亭听着两人一人一句,有些无语跑到自家大哥身边去了,还是大哥最靠谱。
而顾景漪也不负众望的发起了脾气,“所以说,你是要选她是吗?”
“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要为了她放弃吗?”
“我与你之间,感情是有,但绝对不是男女之爱。”
“如果不是,你当年又为何让我跟在你身边受你教导!还替我掩饰身份,应付摄政王!”顾景漪说到最后已然有些崩溃。
顾燕月神情淡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够了,子倾,今日是我衣服的接风宴,你就少说两句吧。”君子琅开口。
顾燕月有些不悦的抬头,“子琅,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要我替你遮掩,好,我答应你,但是如今也到了还原真相的时候,景漪对你来说是块宝,就该放在你手中悉心照顾,与我而言,阿宁亦是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人。”
“你该知道,阿宁身子不好,可经不起折腾。”
“谁有闲心折腾她。”顾景漪死鸭子嘴硬的吼道,“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心窍。”
“顾景漪,你敢说赫连宇不是你派来的,你敢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赫连宇会惨死山崖。”顾燕月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风云骑损失了十五名弟兄。而且现在连凶手也不知道,阿宁也差点被歹人放火烧死,而你了,却无一点悔过之心。”
“那她可真是命大,那么大的火竟然也没有把她给烧死。”顾景漪一脸仇视的看着君子兮,“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叶修亭身子抖了抖,“好可怕。”
叶修奕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五弟啊,你当知娶妻娶贤,娶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娘子是多么重要,突然觉得君夙歌好像也不错。”
从始至终,君子兮都像个局外人似得安安静静的坐在顾燕月身边,不争不抢,不闹不夺,比起顾景漪的撒泼,放肆,显得极为有气度,就像是还未出阁温婉的少女,然而这的确也是名门闺秀该有的气度,绝不会再人面前显露出一丝不好的状态来。
就算是他杀了你的亲人,也绝不能像个市井泼妇般,无理取闹,极尽泼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