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最近的天气永远都是这般,一天晴一天阴的。
秦亲王府便送来请柬,邀顾燕月小两口去赴一个家宴。是什么样的家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接到请柬后君子兮有些揶揄的笑着看向顾燕月,挥了挥手中的请柬,“这算不算是你的桃花债。”
“瞎说什么了,我的桃花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而已。”顾燕月拍了拍君子兮的头,“去收拾下吧,我们过去。”
“最后问一句,这个家宴,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去。”
“不多,都是你见过的人。”顾燕月安抚道,“比如我老师他们。”
君子兮点点头,“叶老太傅和秦亲王的关系很好吗?”
“恩,秦亲王幼时曾在老师门下受教。”顾燕月解释道,“而且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秦亲王现在应该是老师的女婿了吧。”
“这样啊。”君子兮有些应付的笑了起来。
若是之前还没查到他和百里卿颜的关系,或许她会赞叹一句,可是现在看来,顾琅笙至今未娶的装腔作势,倒还不如君墨临的坦坦荡荡。
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
“你好像有些不喜秦亲王。”
“恩。”君子兮点头,但是想了想又道,“也不能说是不喜吧,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我站在嫡母的位置上思考,难免还是会对这个男人有些许怨怼的。”
“他们上一辈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又何必抓着不放,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是啊,现在有你的生活我很满足。”君子兮笑着凑上前,轻轻吻了顾燕月脸颊一口,“这就当是奖励。”
顾燕月笑了起来,“你这么点就想收买我,我可是很贵的。”
“那……”君子兮装作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可我的人都是你的了,可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收买你了。”
“你把你的心给我如何。”
“我的心,不是早就给了吗?”君子兮反问,“好了,我去收拾一下,就去王府。”
两人踩着点来到秦亲王府时,叶家的人也几乎全部到齐了。
顾燕月带着君子兮一一过去问好,除了叶修亭没个好脸色外,其余兄弟四人倒是都十分给面子。
叶淮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叶修亭一眼,对君子兮招了招手,“孩子,你会下棋吗?”
“略懂一些。”君子兮乖巧的答道。
“既然是略懂一些,想必棋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如来陪老头子我下一局如何?”叶淮摸着胡须笑道,“子倾那小子我可不赢他,只好从你这里找些乐子了。”
“叶爷爷说笑了,燕月他棋艺粗糙,哪里会是您的对手。”
“哎,这话不能这么说,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子倾如今的棋艺老头子我可是甘拜下风的。”叶淮依旧笑呵呵的,却挥手让叶修奕将棋子端了上来。
叶修睿站在顾燕月身边,撞了撞他的身子,“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
“阿宁的棋艺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错?”叶修景也跟着凑过来,好奇的看着君子兮,“可是这样看着,就像是个花瓶嘛。”
叶修亭则哼一声,“肯定没有景漪姐姐的棋技好。”
结果被叶修睿一脚给踢过来,扑腾了两部才站好,可是碍于自己父亲在,也不好回嘴,只能用眼神凶狠的盯着叶修睿。
“阿宁曾和我下过一次,平局。”顾燕月说道,“你要是和阿宁下,估计还在她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平手?”叶淮顿时也来了兴致,“子倾虽不是专攻棋艺,但是棋风攻防兼备,步步惊心,你能和他下成平局,可不是你所说的略懂了吧。”
“那是他让着我了。”君子兮自谦道,“否则,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谦虚是好事,可不要因此妄自菲薄了,我还是相信我这个学生的眼光的。”叶淮执过黑子,落在棋盘上,“你可不要让着我这个老头子,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好好看看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棋艺吧。”
叶修亭有些无趣的撇嘴,自幼只对兵法感兴趣的他,对着这些所谓的君子六艺啊,可真是伤透了脑袋,当即就想溜走去找人玩。
可步子还没到门口了,就被叶修奕给提了回来,“你给我好好看着,连最简单的棋都不会,出去不要说是我叶家人,真够丢人的。”
叶修睿连忙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吗?”
“修景还小,你就不知道温柔些。”叶流云瞪了自家大儿子一眼,示意他将叶修亭放下来。
接受到自己父亲的警告,叶修奕很合作的一松手,让没有一点防备的叶修亭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大伯父。”叶修景顿时眼眶就有些红了。
“好了,好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叶修睿走到叶修景身边,冷嘲着将他拎了起来,“真是让世子妃见笑了。”
“无碍,叶五公子还小,棋艺一道确实有些枯燥,叶五公子不喜也是人之常情。”
叶修睿笑着凑近叶修景耳边,“我告诉你小子,君夙歌她可比你还小了一岁,你能不能成熟稳重些,别再丢脸了。”
“一个大男人去为难一个小姑娘,你知不知羞啊!”
“可是,大表哥不喜欢她嘛!”叶修景挥开自家三哥的手,有些委屈的嘟嚷道。
“可是你的子倾哥哥很喜欢她。”叶修睿有些无奈的瞪了叶修景一眼,“你就不能给你子倾哥哥一些面子,你这般不知人情世故,父亲怎么能放心让你出去闯荡啊。”
“你们两兄弟在那里咬什么耳朵了,也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如何。”长孙微澜笑着,对叶修睿使了个眼神。
“没什么啊。”叶修睿折扇一摇,风度翩翩,“我只是在告诉五弟,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
虚伪。
以上是叶家另外四个弟兄齐齐的心声。
“不过子倾说的倒是真的,长宁的棋艺果然不差啊。”叶流羽赞赏的点头,“你们几个都该好好学学。”
叶修睿抿唇,“是父亲教训的,日后孩儿一定会勤加练习,定然不叫父亲失望的。”
叶修乔无奈,“孩儿知道了。”
叶修景则翻了个白眼,“这么无聊的东西,吃饱了撑的要去学。”
叶五公子的老子,也就是叶流羽只感觉额上有青筋纵横,他极力忍着要发火抽人的冲动,在爱妻的安抚下,克制着瞪了叶修景一大眼,“立马麻溜的从我面前滚开。”
“那孩儿就告退了。”叶修景求之不得的立马麻溜的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真是让长宁见笑了,我的这个幼子,有些顽劣了。”叶流羽笑着赔罪。
“叶五公子那是真性情,哪里说得上是顽劣,何况……”君子兮转动着手中的白子,“叶五公子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这样子挺好的。”
“哈哈。”叶淮突然迸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看来我真是老了啊。”
“叶爷爷说笑了,多亏了您的长宁的照拂,才让长宁赢了这半子。”君子兮笑意温婉,落落大方,唯有半分骄矜之态,不由得令叶淮再次侧目。
“君墨临倒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出来。”
“听说你出生的时候,你生母就因为难产去了。”叶淮问道。
“是。”
“那你是养在谁的身边的?”
“父亲怜惜我,将我养在了母亲的膝下。”君子兮答得一脸平静,恍若不知道她说的母亲就是面前这个人唯一的女儿。
自君墨临丧妻之后,未有续弦之说,那么在整个摄政王府中,唯一能被她称作母亲的从来只有一人而已。
叶流月。
这个答案似乎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微红了眼眶,眉宇间也透出几分慈爱来,“你时候跟着你母亲长大的啊。”
“父亲。”叶流云上前握住老人的肩膀。
“无事。”叶淮拍了拍叶流云按在他肩上的手,“这也算是缘分一件。”
说完,对君子兮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君子兮顺从的走了过去,蹲在了叶淮的身前,乖巧安静的一如当初的叶流月。
特别是眉间的那份温柔和顺,真是似极他的放在手心中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
“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长宁名夙歌。”
“夙歌,挺好听的。”叶淮拉住君子兮的手,“不过你自幼挂在月儿的名下,也算是月儿的女儿,字辈理应和琅儿他们一样。”
“月儿生前最爱楚辞和越人歌,楚辞里面曾有一句‘沅有芷兮芷有兰,思君子兮未敢言’,越人歌有句脍炙人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如今,我替你父亲做主,给你取一个名可好?”
“长宁洗耳恭听。”
“兮。”叶淮道,“就叫,君子兮如何?”
“子兮多谢叶爷爷赐名。”
沅有芷兮芷有兰,思君子兮未敢言。这句才是她名字真正的出处。
还记幼时她曾见母亲在纸上写过,然后看见她进来,笑着说道,“沅有芷兮芷有兰,思君子兮未敢言,兮儿,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名字。”
思君子,兮未敢言。
子兮。
从一开始,便是未能言。
君子兮埋着头,掩去眸子中点点的泪光,笑容极为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