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天功夫？
方美贵得到消息那天晚上，正好袁文博去世。之后两天进行葬礼，葬礼后第二天我与崔洁离婚，第三天是星期日，到今天总共也没超过一个礼拜。
她已经做好了完整的改革方案。
“你这个现状调查还真快。”
我由衷佩服。
这个报告的前面大部分就是目前乾源记的现状，只有了解清楚，才有改革的可能。
乾源记的资产少的可怜，比较值钱的是位于旧城区中心的一块地皮——方美贵特意圈出来了。这里原本规划作为集资建房，但由于乾源记的管理混乱，股权又出现多次转让风波，最后互相扯皮，什么都没弄出来，只盖了一个简陋的小商品市场，目前出租给一个中介公司打理，每年的租金收入不值一提，勉强够还贷款利息。
这块地皮没闲着，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抵押贷款，用于经营扩张，此后随着房价上涨，还多次质押，目前来看，负债率已经有八九成，把地块脱手，还完贷款也就所剩无几。
乾源记在十年前的时候试图连锁经营，曾经授权过两个分店，但由于生意不景气，陆续关张。
乾源记的退休人员不少，幸好大部分都已经转了社保，公司的压力不算太大。与之相比，在职人员反而叫人觉得骇人听闻。
“现在乾源记只有一家门面，合同制服务员用六七个足够了，厨房也只有四个人。可是办公室行政人员有二十二个，大部分还不来上班，白领一份工资，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亏损了吧？”
方美贵冷笑：“我的建议，是全部裁员。”
我蹙眉，早料到乾源记的情况不堪，谁能想到这么不堪。
什么破面店需要二十二个行政人员？
不说别的，食物恋旗舰店，管理上百名服务员，可以同时服务大堂百余桌客人加二十四个包厢，真正坐办公室的只有六人——这还是因为方美贵要兼顾公司总部事务，必须配一个行政助理的情况，而且副手和店长都需要经常下到服务一线，一家饭店，哪有那么轻松的活儿？
“不好裁啊……”
我看了看人员名单，这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四十多岁，是这些年中，各个能够卡脖子的部门陆陆续续安插进来的亲朋故旧。反正你乾源记是老字号，股权混乱，没人负责，多安排个人怎么了？
工商、税务、食品、稽核、市容、公安、消防……哪个部门不能来掐你一把餐饮店的脖子？
又不是要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只是安排一个工资不高的工作，这有什么关系？
一个两个是没关系。
但是这么多年累积下来，足足二十二个，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方美贵把每个人背后是谁介绍的都列出来了，也难为她在短短几天之内，能查得这么清清楚楚。
“不光是这些关系，还有董事长承诺过，绝不裁员的。”
“不好裁也得裁。”
方美贵不留情面：“这些人最晚进公司的都是十年前了，那时候的关系现在早说不上话了吧？该清理就清理了，你还养这些人到退休啊？”
“至于袁老头的承诺，我查过了，书面协议里面没有。”
“那就是口头承诺，现在他人都死了，用不着遵守。”
你连这漏洞都找出来了？
我哭笑不得。
也亏得这十年来面馆实在不是什么好工作，估计就算是安排也不会往这里面安排了。其实这几年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辞职走了，看不上这一份微薄的薪水。
留下来的，都是混吃等死的蛀虫。
“然后就是厨房改革。”
方美贵甚至觉得前面的话题不用讨论了：“现在的面点师傅不行，不能改善的话，也开了。大不了你自己上。”
这点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乾源记现在的面，拿出来实在有点跌份。
从汤、面、浇头几处来看，无一可取。
虽然我现在是乾源记的唯一股东，但我也没什么老板的觉悟，让我到厨房，才算是回归初心。
“服务员反而是最好调教的，都是临时招聘，这批人跟着老员工混懒了，不行就辞了重新找一批。店长也是一样。”
方美贵凸显铁血女皇的本色。
“这是最开始的前提，然后才开始考虑商业运作。”
她的商业运作也有好几十页，让人眼花缭乱。
“我觉得这最开始就挺难的。”
就我一向做事的风格，一步一步来，先解决能解决的事，怎么也得先处理完第一步。
“你就交给我吧。”
方美贵充满自信。
“你得给我出个聘书，然后我就开始召集人事开会了。”
我忧心忡忡：“要裁这么多人，还得支付大量的赔偿吧？乾源记账上可没有钱。”
这百年老字号说起来也真可怜，流动资金近乎于无，每个月收入的营业款，用于支付贷款、租金和人员工资还不够，之前都是袁文博自己拆借来支撑这家店的经营。
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就得再寻求银行贷款。
好歹他注入了一部分资金之后，乾源记有两年没有再继续用地皮质押贷款，升值空间又能转手再质押一次。
方美贵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模式。
“这样负债率会不会太高了？利息支出也不低啊。”
“裁了那些人，每个月省下来的就不少。”
这笔帐总能算得过来，留着这些光吃不干事的，一直等于是在被吸血，而且同岗位干活的人也会不平衡，久而久之，整个企业文化都会越来越堕落。
我只能同意方美贵的方案。
这也是要给这家已经喘不过气来的老字号，一次重新崛起的机会。
方美贵做事当然利落，在我给她下了总经理聘书之后，没几天她就搞定了银行贷款，并且带进来一位综合部的经理——同时负责人事、财务与后勤，这也是为了节约人力资源考虑。
她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裁员。
但我们万万没想到，才刚开始裁员，就掀起了一场恶战。
或者说，方美贵踩到了别人故意埋下的一颗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