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正的白富美其实没什么认知。
以前开餐厅的时候有与一些富家女孩打过交道,但从未深谈,更不用说自如的聊天。袁樱本身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她明明已婚,却从来没有从她口中提及郑远枫这个名字,以至于我想找个机会说起他也很难。
方美贵撺掇我,我自己也按捺不住探究的心思,才打算硬着头皮尬聊,抱着渺茫的希望。
不过袁樱就像是在给我机会一样。
“再给我说说烤厚切牛舌嫩滑的处理方法,我试了一下不行。要么不熟,要么就老了。”
她还带了个笑脸。
这是晚饭时候我对她说起的一个小技巧,她当时就兴致勃勃,表示要试试。
可算算时间,这是一回家就开始烤了?
你可是吃过晚饭的人。
一般女孩子吃面,小半碗足矣,如果浇头多,也大抵会剩下一些。
袁樱却把一碗面连面汤都吃的干干净净,八仙过海全进了她的肚子。
这样你回家还要烤牛舌?
这么暴饮暴食,她身材却一点儿不见胖,不但是不胖,甚至带着少女孱弱瘦削的风致。这实在叫人费解。
当然,她的生活习惯与我无关。就算未来中年发福,那也是她老公需要操心的问题,我只想找机会打听过去的事。她来与我说话,求之不得。
“用柠檬汁。”
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办法,她表示要赶紧去试试,在烤牛舌的过程中却并没有中断聊天的意思,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我闲聊。
我上了楼,崔洁在工作,我做了芝麻糊汤圆给她,睡到女儿身边,给袁樱回信。
从聊天中我看不出她的意图,是单纯对美食感兴趣,抑或是出于礼貌?或者是因为太过无聊,所以随便逮个人消磨时间?
袁樱与崔洁同宿舍,但并非同专业,崔洁学广告设计,她是学美术的。
前两年就在欧洲沙龙办过个人画展,算是前途无量的新锐画家。但我总觉得,凭着她家的经济实力,她做画家大概也就是业余爱好的性质。
平时她也不需要工作,没有孩子,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快乐且枯燥?
正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延续并转换话题的时候,崔洁突然进来了。
她平时不会进女儿的房间。
我那一瞬间的慌乱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捕捉,我尽量保持着冷静,自然地将手机放下,心跳的厉害,用平稳的音调问:“怎么了?”
崔洁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一路向下,顺着我的胳膊,一直瞄到我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我像是被小虫子蜇了一下,强忍着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的冲动。
好在崔洁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了下来,温柔地给女儿掖了掖被子,轻轻抚摸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
“这个礼拜,小楠要动手术了。”
之前好像就说过。
我点了点头:“她的情况严重吗?”
骨癌相当麻烦,不但威胁生命,就算是动手术,很有可能都要截肢。哪怕能活下来,我无法想象一个失去了腿的小姑娘的人生。
她也真是多灾多难,也许真的母亲的厄运遗传给了她。
“医生暂时是觉得不用截肢,只要手术切除病灶就可以,但是手术过程中如果发现有问题,还是可能临时决定。告知书我看过了。”
手术肯定是要动,目前来看还有得救,但骨癌的情况经常很复杂,等上了手术台,发现确实有截肢的必要,医生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考虑,也只能有所取舍。
令人惶恐的是,这个过程中,病人一直在麻醉状态,她什么都不知道。八壹中文網
这像是一场赌博,有可能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一条腿。
“真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洁的态度似乎有些犹豫,她嗫喏了半天,才轻声问我:“你愿不愿意去看看她?”
“我?”
我有点诧异,小楠只见过我一面,当时我正在质问崔洁,她恐怕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除了崔洁的关系,我与这个小女孩非亲非故,尽管对她悲惨的命运寄予深深的同情,但我去看她又能做什么?
“对。小楠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也没有男性长辈。在面临手术的时候,她心里很害怕,但有些话不好对我和蔡阿姨说。这时候本来应该有人充当一个父亲的角色去激励她鼓起勇气,她这两天时常提起你,我想要不你去试试?”
我不知道崔洁竟然还懂儿童心理学。
不过我也知道她说的没错。
别说是这么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就算是我这样一个成年男子,想着即将来临的手术,想着可能会失去的腿,也会忐忑不安,彻夜难眠。
我回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女儿,她的神色如此安详而甜美,而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楠,却从未有家庭的温暖,小小年纪更要面临生与死的大恐怖。
也许是在女儿身边让我心软,又也许我在心底也想和这个小姑娘谈一谈。
于是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好,她哪天动手术?我可以调休的时候去见医院看看她。”
“周末。”
崔洁很高兴,弯下腰亲了我一口,松散的睡袍领口露出软腻的白皙。
“你周四休息的话过去就行,我在医院等你。”
她对这个小姑娘真是上心。周四她得上班,为了小楠又得请假。为了死去朋友的女儿,这么做不算过分,但总有点别别扭扭。可能她一直怀着对舒薇薇的歉疚,看到小楠这么可怜,同情心又开始泛起。
“好。”
我点头答应。
崔洁起身的时候又瞄了我的手机一眼,提醒我:“你有新消息。”
我这才发现手机上的指示灯在闪烁,这是收到新提醒的标志,我故作镇定:“可能是广告短信。”
“哦。”
崔洁没追问,道了晚安,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我抓起手机,袁樱的消息赫然在屏幕上:“我睡了,晚安,谢谢你陪我聊这么久,明天再说。”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