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虞听到沈池越的话心里一震。
原来,她晕厥的原因竟是他将她体内的灵气锁住、使得她没有得到灵力护养。
所以,是他的一意孤行导致了这个结果。
邪珠随着他的思绪灼烫起来。
感觉到邪珠越发暴乱,夙虞拼尽全力压住那股不受控制的弑杀之气。
邪珠被他压制着,带来更为强烈的反噬之痛。
“这就放弃了?女人而已,想要抢来就是,多简单。”
“你莫不是想效仿仙道那些伪君子吧?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卑贱妖鬼,也妄图有人真心爱你。”
“别妄想了!”
“只有我,才是你的同类,你为什么要抵抗呢?”
邪珠之灵混沌苍老的声音在他脑内回响,那股灼心的痛楚愈加强烈。
“滚!”
夙虞眼底泛红,他忍无可忍地自体内爆开一阵剧烈煞气。
沈池越被这道带着罡风般的黑气震飞,直直砸向殿内的一根刚石圆柱上。
噗——
沈池越只觉得自己被这股冲击震得如同摧心剖肝,他捂住胸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握紧拳头,极力撑起身体,然后抬头看向被黑气裹挟的少年。
昏暗的空间内,微弱灯火下的少年周身是带着暗红星点的黑色风暴,他的气息,如同凌厉的飓风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头因为被踏足领地而暴怒的恶狼。
隔得有些距离,沈池越都能感受他那股如洪的压迫气势。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前世应怜死后不久,他被他捉到焚血冥宫,硬要他交出应怜的残魂。
那时的他怒急,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愿把应怜的残魂交给他。
他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冷声说出“本尊宁死也不会交给你”这句话之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暴乱不已。
他只觉得自己要被他周身的暴风卷袭、撕碎。
就在他以为他一定会立刻杀了他时,他却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暴动,然后化作黑烟瞬间离开。
一如现在。
上首的小灯被那股血煞般的残余黑气所催着,“砰”地炸裂开来。
大殿内瞬间恢复黑暗与空寂。
沈池越一时间有些眩晕,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静与暗是现实还是意识。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关于前世的某些混沌记忆逐渐明晰起来。
他突然想到应怜的残魂被妖君夺去后,他曾在一个热闹的小镇古街上再见过他。
妖君的气息是他熟识的,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那股被刻意压制过后的气息。
他冷下眉眼,猛然转头,朝着那股气息侧目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高挑的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那个男子一只手轻柔地拉着那个小女孩,另一只手举着一支冰糖葫芦递给她。
那样温和的眉眼,那样柔和的动作。
就像是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小女孩,也像是全世界都只有那个小女孩。
真的像一个将温柔刻进了骨子里的人。
沈池越虽然很是怀疑,但细细想了想,还是否决了那个男子就是妖君的猜疑。
那个疯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样这样温柔的时候。
他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了从前自己把应怜带回珩樾仙山的光景。
他想,也许那时候的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也很像刚才的那个男子和那个小女孩。
只不过,他没有牵着她;只不过,他没有减缓脚步等她;只不过他的眼里没有那样的温柔。
他甚至,根本记不得初见她时的样子。
他虽觉得那个小女孩的背影熟悉不已,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
往事浮上心头,沈池越只觉得心里的闷痛涌来,一如前世看到那个男子和小女孩时一样。
有没有可能,那时候他的怀疑是对的。
有没有可能,他那时候又错过了她。
沈池越眼前发昏,他强撑着找出一颗丹药吞下,艰难地运气调息。
良久,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他扶着柱子站起身,而后施了一个法诀离开。
*
寒池内。
夙虞衣衫未褪地泡在冰寒的池水里。他的额头上、眼睫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冰霜,面色也因此苍白沉冷下来。
袅袅白烟中,绝美的少年周身萦绕着缕缕黑气,他就像是不存在于世俗的、将光与暗揉合于一身的生灵。
直到彻底收住那股蹿动的煞气,夙虞才缓缓睁开眼。
像是感觉不到周身刺骨的冰寒,他抬起双手,直直往后倒去。
飘着冰块的水争先恐后地涌来,迅速覆盖在他身上,将少年冰封于其中。
夙虞被这股刺人的寒冷刺激得不住收紧五指,连心跳都砰砰加强了起来。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他该报的仇都差不多报完了,他对于寻找到神物也没什么兴趣。
那不过是那群老东西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被一件莫须有的神物吓到。
少年的红袍被冰莹的清水荡开,因为水的温度较低,殷红的颜色缓慢铺展开。
这样看着,就像是一朵被封在洁净冰块里的盛放玫瑰。
夙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脏总会因为想起应怜而胀痛不已。
明明,他最不怕的,就是痛。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难忽视那种疼,为什么没有伤口,也能令人如坠悬崖?
哗——
少年猛然自水中站起,水面因他的动作开出晶莹的花。
夙虞站在水中,他发上的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滴落在他眼睫上,而后迅速凝结。
他一步一步朝池边走去,颜色浅淡的空间里,那抹红色艳丽欲滴。
尽管是浑身湿透,少年却依旧是最昳丽的好颜色。
换了一件干净衣袍后,夙虞走进了应怜住过的那间偏殿。
分明她在这里呆了不到一个月,他却觉得这个空间都沾染了她的气息。
他走到床边,将那根反射着烛光的细链拿起,他用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使其多了些温度。
丢开链子,他掀起被子躺在床上。
果然,这里已经浸满了她独特的馨香。
夙虞拉起锦被盖住自己的半边脸,他迷恋地深深嗅了一下,那些香味顺势钻入他的鼻中,直入他的心脏。
“这些味道,又能保持多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