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焚血冥宫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此时的星雾殿一片宁静。
海棠花瓣飘下,落到了秋千上,也落在了少女的眼睫上,带来细细痒意。
应怜睁开眼,入目的锦绣花团让她有些恍惚。
这是,梦?
她抬手扶住秋千的靠背,然后轻轻一用力便坐了起来。
应怜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已经恢复灵力,没有丝毫病痛无力之感。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定储物戒在自己身上才放下心来。
反派,当真放了她。
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应怜站到地上,她这才注意到散落在秋千之下的、已经泛黄的细碎花瓣。
想到夙虞,她心里闷闷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惋惜,自责,亦或是更多。
若非是因为她和反派之间的恩怨,他也不会这样无辜地死去。
明明那天之前,他还笑着说会努力获得进入琼极秘境的名额,会跟着她一起去。
果然,美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散。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师姐!”
应怜被这道几乎是吼叫的声音吸引,她从万般思绪中抽离出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隔着花幕,她的身影在江行眼中有些模糊。
他揉揉眼睛,确定那个人是应怜,他飞快地朝她跑去,在她身前站定。
地上的花瓣因他衣袍卷起的风而飘起。
“师姐,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我以为你被暗杀了。”少年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应怜看着他,见他一贯如清河的狗狗眼里泛起水雾,不禁心软。
她想要勾勾唇,却觉得有些生硬。
原来长时间不笑以后,连笑容都会觉得生疏。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轻柔,但是那股沙哑未消失。
江行看着她比以往苍白了不少的面容,听着她像是被灼伤的嗓音,心里更加难过。
看出她有心想让他安心,江行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而后努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师姐没事就好。”
应怜被他纯真的笑感染,她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师姐,秘境要开了,你还会带队去吗?”江行缓声问道。
应怜这才想起距离琼极秘境开放不过只有五天。
“会。”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有什么潜在的威胁,她都一定不会放弃。她一定要在这片修仙界活出自由。
翌日。
应怜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花树下、立得如同青松一般的江婕。
她走到她面前,见人似乎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开口询问,“找我何事?”
江婕闻声,像是刚破冰的人,她轻颤起睫毛,面上有些不自然。
“你,你还好吧?”
应怜听着这句熟悉的话语,她滞愣了一瞬,而后无所谓地摆摆手,“好着呢。”
江婕看着她,眸中却更加冷然。
她太了解应怜了。每次她这样就代表着她其实受了伤。
还未等她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跑来,朝她们拱手作揖。
“江师姐。”他朝江婕唤了一声以示礼仪。
见江婕朝他点点头,吴均才看向应怜,略有些急切道:“大师姐,杨岭师伯唤你去一趟主殿。”
杨岭是沈池越的二师兄,主管聚符峰,此外还掌管着珩樾纪律。
应怜听罢,面上没有什么反应。
杨岭找她无非就是要追责她不告卸责之罪。
江婕转眸看向应怜,她也是这么想的。
杨岭虽然脾气豪爽,但在纪律上却是极为严苛、一丝不苟。
见应怜要走,她竟然伸手拦住了她,“我会告知师伯真相。”
应怜看了看她的侧脸,轻轻抬手按下她的手。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别担心。”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带着让人心安的语调。
江婕盯着她,确定她是真的能处理好这件事,她慢慢放下了手。
*
珩樾仙山主殿。
应怜看了看殿内上首站立着的杨岭,她一个瞬移穿过这辽阔的空间,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她拱手作揖,随后开口,“杨师伯找我何事?”
杨岭看了看应怜,一时间没有言语。
应怜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直对她给予厚望。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池越会对她动情。
他回想起昨晚一身重伤的沈池越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而后昏迷不醒。
安顿好他之后,他刚想走,就听到沈池越无意识地念着应怜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其中的缱绻令人心悸。
他哪儿见过这样的师弟,想当初,最为热烈的天字宗掌门之女向他求爱,都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
他以为沈池越道心至稳,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定不会爱上哪个女子。
哪曾想,冰冷不可接近的沈池越,竟对自己的徒弟存在非同寻常的感情。
师徒相恋这种丑闻,绝不允许出现在珩樾仙山!
想到这,杨岭冷下了眼神。
“应怜,官舟十一连城的少主有意向你提亲,你可愿意?”他的声音较之于以往,冷硬了不少。
应怜没想到杨岭找她竟不是为了责罚她,而是因为这事儿。
她觉得奇怪,官舟十一城想与珩樾仙山结姻亲,不应该找江婕吗?
她沉默片刻后冷然开口“不……”
“应怜,人总要有个归宿。”没等她说完,杨岭沉声开口。
应怜怔住,她略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她的记忆里,有杨岭笑着摸摸原主的头,然后朗声笑道:“别担心,以后珩樾仙山就是你的家。”
他知不知道,“家”这个字对她和原主有多重要。
她和原主都没有家人,一提到关于家的事,她心里难免沉重。
“为,为什么?”她那被强压下酸涩后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岭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因为你终究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人。”
他在背光出闭了闭眼,竟有些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到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