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宪怎么都放心不下，带了四位百夫长，紧紧地跟在卢雨的身后。
脚下的青石板路，平坦整洁，与初次进城时一样。街巷两旁的灯笼，依旧随风转动飘摇，不过因为是白昼，所以不曾燃起烛光。
要说不同的地方，就是陵州城的南门了。初来时有城门卒，南边来的人受了查验才能进城。今日过来却不曾瞧见，而是换成了甲胄鲜亮的骁卫营，不许要出城的庄宪出城。
卢雨也要出城，可骁卫营却没有阻拦。
这是什么道理？
“军爷，我要从这南门出城，您不阻拦吗？”卢雨抬头询问骑着高头大马的骁卫营百夫长。
百夫长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此人入城时，全身裹着红雾，轻松推开了麾下军卒，不知是何了不得的武功。而且庄宪又称他为公子，来头肯定不小！
“这位公子，你要出城，走过去便是了。”骁卫营百夫长伸手指着城门，言语算得上客气。
卢雨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朝着后面的庄宪等人一扬下巴，再转回来问道：“那庄将军要出城，您为何拦着？”
“这位公子，陵州城军规如此，我也仅是奉命行事。”骁卫营百夫长催动战马往一旁行了两步，“公子请出城吧！”
“奉谁的命？”卢雨继续追问。
骁卫营百夫长双手抱拳，朝着左上方抬起，“当然是陵州城城主的命令！”
骁卫营百夫长已察觉出卢雨来者不善，索性将城主搬了出来。
能吓退这少年最好！如果万一这少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也有城主替自己挡箭不是？
“哦，那倒是怪不得军爷您了！”卢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军爷，小子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公子但说无妨！”骁卫营百夫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朝边境，有几多关隘？关隘守将，又是什么品阶？”
“公子，你算是问对人了！”骁卫营百夫长捋了捋战马的鬃毛，“我大荒边境总计一十六关，一关守将便如一城之主。”
卢雨听了，又转身朝向庄宪询问：“庄将军，是这样吗？”
“回公子，这狗东西说得不够详细！”
“庄宪！你……”骁卫营百夫长指着庄宪，恼怒非常。
庄宪根本不搭理他，继续回答卢雨的问题。“边关守将为武，城主则为文。而大荒尚武！京城里有句俗语，文见武，低三品！另外，根据城池所辖村镇、人口的多少，其城主的品阶也不相同。而边关就不一样了！边境十六关，关关护国土，其守将品阶并无高低之分。”
“陵州城算大的，还是小的？边关守将，比之如何？”卢雨继续问道。
“边关守将品阶更高。”
“高多少？能说具体一些吗？”
虽然不知道卢雨为何突然有闲心关心起这些，不过庄宪还是作了回答。
“陵州城主从五品，边关守将第四品；陵州城主统兵不超五千人，边关守将统兵不超一万人；陵州城主月俸……”
“我知道了，多谢二位相告。”卢雨不等庄宪说完，就向骁卫营百夫长和庄宪都表示了谢意。
“卫戍营庄宪听令！”没来由的，卢雨高喊起来，“我乃边境十六关之流关守将卢雨，现命你领兵出城，剿灭山匪，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庄宪和他身后的四位百夫长，连同骁卫营百夫长和他身后的一队军卒在内，全都愣在了原地，似乎根本没听明白卢雨说的是什么。
“如遇阻挠者，格杀勿论！”这一句，卢雨是盯着骁卫营百夫长的眼睛说的。
庄宪最先明白过来，猛地拔了斩流在手，刀身与刀鞘发出了一声清脆悠扬的摩擦声。
如果公子说的是真的，那老子拍手叫绝！如果公子只是信口胡说，那我庄宪也仅仅是奉命行事罢了！丁郸追责起来，老子也不惧怕！
事态紧急，哪里来得及辨明真假？万一这流关守将是如假包换的，而我又抗命不从，那么对谁都没有好处啊！尤其是对城主您，那是极大的不负责任啊！
“这位公子！此等事情，可不能胡编乱造！你既然说你是流关守将，当一定有信物在身！否则的话，就等于顶上了冒充朝廷官员的罪名！”
在百夫长的示意下，骁卫营军卒纷纷挺枪上前，拦住了卢雨、庄宪等人。
“公子……”庄宪不知该不该动手，看向了卢雨。
卢雨死死盯着骁卫营的百夫长，红色雾气再次升腾而起。“我再重复一遍！庄宪立刻出城剿灭山匪，如遇阻拦，格！杀！勿！论！”
“公子无须如此！交给庄宪便是！”
庄宪挺刀上前，运起赤辉功，大荒刀斩流立刻裹上了一层红霞。手起刀落处，骁卫营的百夫长连人带马被削成了两截！
“卫戍营奉命出城，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庄宪举刀暴喝，骁卫营军卒纷纷后退，让出了城门。
城门之外，不是青石板路，而是卢雨光着脚与拐子徐一同走过的泥土路。路边有青草，有野花，蜿蜒曲折，一直通向二人共同的家---乌马镇。
拐子徐曾问卢雨，他说小爷啊，您觉得陵州城与乌马镇，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卢雨说那可多了，这里不同，那里也不同，处处都不同。
而拐子徐却说，就比如这夏夜吧，陵州城与乌马镇相比，少了几阵蝉鸣，少了几片蛙叫。在陵州，咱是客。乌马镇，才是家。
卢雨左手抓着驴儿的缰绳背在身后，右手握着左手腕，托着拐子徐的屁股往上送了送。
“叔，陵州城似乎不喜有客来，咱们回家了。”卢雨走过了城门洞，踏上了有花有草的泥土路，“叔，您都看到了，我听您的没有胡乱动手！我确实是流关守将！骁卫营百夫长不听命令，阻挠欲出城剿匪的卫戍营，可不得受军法处置吗？只不过，我还不清楚为什么二皇孙殿下许给我的兵马才三千……”
“叔，庄将军并非食言，而是因军职在身，有些规矩不得不受。您，会怪他吗？”
“叔，我也给您说个道理吧。您用银钱交的朋友，都是假的。像庄将军这样的，才勉强算是个真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