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荒芜的土地,冻裂的道路,以及远处白雪皑皑的高山,连空气中都泛着一股冰寒的味道。
更糟的是,天又下起了雪。
雪花开始飘落,不消片刻,雪已大得蒙住了天际,白色大雪片在悬崖外半空中盘旋,犹如白色巨幕,将褐色的枯草,黑色的岩石,及下面的棕色河流,都遮掩成白色幽灵。
国王大道上寒风呼啸,无处可躲。
最终,国王大道的车辙印,在远处的旷野和起伏丘陵间消失不见,极目所见,潮湿、厚重、沉默的雪,将周围一切都盖住。
苍穹之间,唯有雪花在不停下落,沉寂飘飞。
道路被积雪覆盖,视野也被遮掩住了,行军变得愈发困难。
不过,好在离临冬城已经不远了。
临冬城附近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延绵起伏的平原,点缀着稀疏的树林,有高大的冷杉、松木和羽叶树,但是也有着成团的灌木丛。
大部分树林不算茂密,但都笼罩在白色的阴影里。
此刻,近十一万的大军,一部分人马开始分流,主要是凛鸦军团和冬狼军团,他们准备驻扎在城外的一道低矮山脉下。
那山脉下,有着三座庞大的营地,山脉里还有两座。
大军驻扎的营地,临冬城已经在修建了,而且好几个已经基本完工了。
山脉周边的五个大型营地,都是基本完工的。
营地内,没有华丽的建筑,只有一排排仓促建成的木制仓房,马厩和存放马车的空场,以及大片平整之后,用来搭帐篷的空地。
这道临冬城外的山脉,长达数公里,光秃秃的顶峰高过周围地面数百米。
这点也成为选择驻扎点的最有利条件。
在北境,任何高地势都有利于挡住某一个方向风。
而这座山由北端向南端延伸,呈弧形,正好挡住北方刮来的凛冽寒风。
此刻,这座山脉间仍有大片深厚的积雪,在午后的阳光下,大批人马踩踏的踪迹清晰可见。
至于剩下的人马,荆棘军团和龙鳞军团的部分,将会向往西北侧移动,那里是狼林,也有着数座大型营地在建设。
最后的人马,则是统一驻扎在临冬城外的营地,那里的营地,最为完善。
因为最早一批壮丁,就是在城外的避冬市镇征召的,所以建设的工期最长,营地的完善程度也最高。
避冬市镇是因为这个城镇在夏天的大部分时候被遗弃,是平民百姓冬天时的聚集之处。
这些百姓在市镇内聚集,却正好被临冬城公爵拿来拉壮丁,做苦力。
北伐大军分出数批次扎营,最后只剩下不足万人的兵马,跟随雷加进入临冬城内。
其花岗岩城墙能基本阻挡住寒风,使城内众人免受风雪侵袭。
不是雷加不想多带些人进城。
而是这临冬城,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城堡。
它存在的目的就像君临城中的红堡一样,只是为领主提供住处和保护。
所以其占地规模可想而知了。
由高墙围住的面积不足千亩,里面还有一小半是神木林。
常住于墙内的居民,除了为史塔克家服务的随从、仆人及家属外,便只有一支为数几百的临冬城守卫。
当然,之前已经被艾德带走一百人了。
就这支部队,在之前的北境,除开守夜人外,都算是北境规模最大的常备军。
所以雷加已经准备让剩下的军队,包括保卫自己的铁骑,分成数批,轮换着驻扎在高墙内。
其他人必须要住在城外各个方向。
并且,为了卫生问题,还必须动手修建排水和排污渠道。
雷加骑在马上,心绪飘远,在马背上接着摇晃了好一会。
终于,透过那雪幕,看着远处逐渐隆起的灰色阴影。
一座城堡在远处矗立着。
高大的灰石城墙,城垛和城齿上头都堆满了雪,垂下冰柱。
城堡外,则是一间间木头和茅草堆砌的屋子,无序地摆放着,凑在一块,挤成一团。
缕缕灰烟自城堡内或是城外的房屋中蜿蜒上升。
临冬城终于要到了!!
雷加继续带着军队一并前行。
城堡外便是市集广场,一大摊排列杂乱,用木材,篱笆或是石材建成的小屋。
主干道是乱糟糟的泥巴路,此刻因为下了雪,更显得黏稠。
而且你不知道,这泥巴里面都有什么。
没有排污管道的他们,估计会大概率选择在窗边倾倒夜壶和洗衣盆,又或者将装着排泄物的桶倒在街当中。
泥巴路的两旁挤满低矮狭窄的窝棚,几缕细细的柴烟从烟囱里升起。
雷加所看到的是凌乱狭窄的街道,拥挤杂乱的房屋,街道上肆意倾倒的污水,与人们随意倾倒的垃圾。
随意瞟了几眼,有不少地方都是臭水沟和垃圾堆,漫溢的粪坑,排水不畅的牛棚,难以想象,一堆堆露天粪堆,就在居所旁堆积成山。
没有下水道,没有水渠,只有经久不散的恶臭。
那是怎样的一种恶臭,是一种猪舍,马厩,猪屎,烂肉,酒气和妓院混合在一起的臭气。
这很可怕。
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是冬季了,恶臭还是如此严重,雷加很难想象夏季会是怎么样的。
一方面是自己还没进去市镇。
幸好,雷加拒绝了班扬公爵在路上所提的,将避冬市镇征用过来作为兵营的想法。
雷加骑于马背之上,远眺着,在临近临冬城堡的这一段路,他发现状况稍有好转。
街道是用木板在泥巴上铺的,充斥着干草屋顶的石制窝棚,不再是那种用原木或者枝条编织的篱笆房。
此刻,这避冬市镇,很是热闹,挤满了进出的行人马匹和车辆,人山人海,找不到一个空隙。
不过,此刻所有人都望向一个地方,那就是雷加的方向。
他们其实并不认识雷加,但是他们认识旗帜,那在风中扑哧作响的三头龙旗帜,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军队,以及作陪的临冬城公爵,都让这些人想到了一个词语,国王!!
“天佑吾王——”
不知道是人群中的哪一个人率先喊出这一声。
总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
他们在雷加骑马前行的时候,纷纷双膝下跪,跪在泥土路上,口中大喊着,“天佑吾王陛下!”
这原本细小的声音,在经过千百人的共振之后,最后汇集成一场喧嚣的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