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与北境的迎接队伍碰面了。
他轻踢马腹,胯下的骏马喷着鼻息,在冷气中凝结成了大片的雾气,随后迈开马蹄,在泥路上前行。
身后七名御林铁卫全部到场,呈新月形围绕着雷加。
他们全副武装,从头到脚披挂着精美的铠甲头盔,长长的白披风抖在身后。
骑在马上的他们,如同雕塑一般沉默和安静,又好似大山一般,身下的马匹晃动,根本撼动不了他们。
而班扬公爵等人,也纷纷翻身下马,直接选择走过去,迎接自家陛下的到来。
“陛下————”
“陛下——”
“恭迎陛下!!”
隔着老远,雷加便听到一道道充满惊喜之情的呼喊声,当然了,是惊,还是喜就不清楚了。
雷加的眼睛微眯,看向了这支杂乱不堪的北境队伍。
队伍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类旗帜,林林总总多达几十面。
旗上绣着北境大部分贵族各自的族徽,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飘扬的旗帜下方,则是一群贵族。
雷加看了看,那些北境贵族们那些华丽的衣着,宝石腰带,银制纽扣,天鹅绒内衬,镀金胸甲和以家族条纹装饰的斗篷。
这些斗篷镶有狐皮、貂皮或鼬皮毛边。
每一个贵族都把自己打扮得像挂毯一样华丽。
当然,此刻他们都半跪在泥地上,有些人甚至是双膝跪下,全然不顾身上那名贵无比的斗篷,是否沾满了泥水。
随后,雷加的目光又越过这些贵族,放在了跟着贵族身后的士兵们。
他看了看这些贵族手下士兵们,此刻,他们也都放下武器,双膝跪在地上,虽说样子不同,但都只是穿着未经装饰的盔甲,以及朴素羊毛织成的,略有磨损的外套和斗篷。
见到这一幕对比的瞬间,雷加的眉头皱起,但很快又消下去。
权力源自旁人的敬畏,而人人都敬畏金钱。
所以一副富贵相是比穷酸相要好的。
这点,这些贵族们领悟得很好。
但是雷加之所以皱眉,是因为这些贵族,还忘记了一个点,金钱的来源,正是依靠军队,不让士兵们吃好穿好,怎么可能让军心安稳。
不过,很显然,北境的贵族们,从上到下,没有意识到这个点。
“行了,都起来吧。”
雷加的语气平稳,但语调里有种不易察觉的不满,“北境苦寒,你们等在这,也辛苦了。”
“为陛下事,臣等不辛苦!!!”
这一次,贵族们的声音倒是一致起来了,他们刚刚站起身的身子,再次微微弯曲。
“班扬…公爵。”
雷加目光灼灼地盯着最前面的班扬。
“陛下!”班扬公爵微微鞠躬,面带着些许僵硬的微笑。
“嗯。”
雷加的眼睛颜色更深了,那双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此刻如同宝石反射阳光一般明亮。
在雷加眼中,班扬就是一个消瘦的汉子,比起他哥哥来,少了几分领主的威严,多了几分战士的急躁。
不过,身上那件绣有史塔克家族的冰原狼纹章,并且以灰毛皮镶边的白羊毛斗篷,倒是为其平添了几分雍贵的气质。
“这个位置坐得舒服吧,以我看啊,你做的比你哥哥好,看来之前我的决议是对嘛。你哥哥做错了呀。”
雷加又一次开口了,他半是开玩笑的话语,却让班扬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连其他人看向班扬公爵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班扬公爵,他是比较单纯的战士不假,他是不如那些资深贵族们情商高也不假,他的脾气暴躁也没有错。
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一点头脑,会连这种话都听不懂。
雷加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位置是被人抬上去的。
能抬就能再跌,这是雷加要班扬表忠心啊,不,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试探。
但是班扬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己的两个哥哥,以及一个姐姐都死在了眼前这个人手中,要不是因为他是国王,班扬早就想要杀了他,但是这是做不到的。
尤其是看了今天这如此雄厚的军势,班扬便知道不可能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但是让他放下仇恨,并且当面承认自己的家人是错误的,一时间,他还是不能接受的。
班扬公爵没有接雷加的话,这使得整片天际,一时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诡异。
这气氛已经让一些人感到了惊骇。
幸好,有个人出言,化解了班扬公爵的窘境。
“陛下!!”
只见班扬公爵身边的一个女子轻声唤道。
雷加扭头看去,只见此人相当美丽。
身穿白缎子镶边的灰羊毛裙服,外披白貂皮斗篷,并用银制狼头搭扣别住。
赤褐色的头发上戴着一只镶珠宝的银发网。
一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睛正眼帘低垂的望向雷加。
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块,好似在向诸神祈祷。
雷加一看到这女子的打扮,便知道她是谁了,凯特琳.徒利,班扬公爵的妻子。
“你说,凯特琳夫人。”雷加点头示意其说下去。
“谢陛下。”
凯特琳微一鞠躬,再次开口道,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感伤和悲哀,“我谨代表我的丈夫班扬.史塔克,为他的哥哥,以及史塔克家族过去所犯过的罪行而忏悔,深深的忏悔。”
“噢?”
雷加闻言一挑眉头,这样的话,从凯特琳口中说出,还是令他有些惊讶的。
“陛下——”
一道极其细小的声音传入雷加的耳畔。
“嗯?”
雷加扭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是一位在血红色皮革加垫上衣上外罩黑灰色板甲的人。
他立在飘扬的剥皮人旗杆下。
此人的腋甲被锻造成人头形状,人头张嘴发出痛苦的哀嚎,肩上则是披一件绣有无数血点的粉色羊毛斗篷。
雷加看向了此人的眼睛,他的眼睛淡得出奇。
如此特殊的打扮和长相,已经很明白的说明了此人的身份。
“卢斯公爵。”雷加说道。
“陛下!”
卢斯公爵又一次开口道,“请您原谅我的粗鲁,如您不见怪,我想请您允许我说几句。”
“噢?”
雷加见状也不着急发话了,这不就是北境势力之间的相互制衡吗。
有意思,雷加的嘴角勾起弧度,他还是比较喜欢看戏的。
同样的,对于演员的宽容度也会高一点。
想到这,雷加开口了,“好,你说吧。”
“凯特琳夫人!!”
卢斯公爵还是轻声细语,但是语气却是冰冷得很,“你并不是史塔克家族的人,而且谋反这个罪行,也不是你一个女流之辈就能担下的!”
“你!!”
班扬的怒火瞬间上来了,新仇旧恨让他想要冲上前,给这个卢斯公爵一个教训,但是被凯特琳拉住了。
她上前几步,迎向了卢斯公爵的眼眸,“我是罗柏.史塔克的母亲,而罗柏又是临冬城公爵的合法继承人,我为何不能!!”
“呵呵——”
卢斯公爵没有回话,只是轻蔑地笑了几下,但是产生的效果也是足够的。
而他之所以要明着得罪史塔克家族,就是想要落井下石,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陛下对于史塔克家族是极为不满的。
“好了!!”
雷加之前全程都在看戏,到了现在不得不出言干预。
雷加的一句话,当场镇住了怒气值上升的双方。
“班扬公爵,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是,是,陛下,都是我的失误,还请陛下移驾临冬城!”
太阳高悬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但天气寒冷依旧,黯淡的阳光不能带来多少温暖。
国王大道之上,还残留着上一场雪的痕迹,而下一场雪即将到来。
北伐大军继续前行,准备前往临冬城。
士兵和马匹踏着从容的节奏在大地上飞奔。
马蹄之下雪泥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