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着外人的面,定北侯府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面,定北侯是又气又急,却又碍于有外人在场,偏偏又发作不得,一张老脸不由憋得通红,额头上亦是青筋浮现。
花初晓又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怯怯的赔着不是,弄得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但发作不得,还不得不好言安慰她一番。
否则,这个没有眼色的丫头,一个不小心再多说些什么出来,那他们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好了,晓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哭了。”定北侯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强做一脸平静的说道,“想来,是厨房的那些奴才弄错了,这才委屈了你。你放心,为父自当为你做主……”
定北侯刚一说道这里,书房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定北侯咽下了后面的话,微微皱眉。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胆敢在自己的书房外喧哗?
就在此时……
“夫人,您不能进去。老爷正在会客……”
林管事略微有些惊慌着急的声音,刚说道一半,书房的房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李夫人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花初晓还布满水雾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冷笑。
来得好快啊。
看来,她这位好嫡母,果然在书房四周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啊。
不过……
她的视线微微扫过了满地的狼藉,嘴角处飞快的扬起了一抹冷笑来。
这些好东西都已经当着镇国公的面,呈现给了她这个便宜侯爷爹,她这位好嫡母便是来得再快,又还能怎样?
扑面而来的酸腐味,让刚一脚踏入书房门的李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当她抬眼看到满地的残羹冷炙时,脸色不由大变,暗呼了一声糟糕。
今日镇国公来访,他们侯府却闹出了这样的一出好戏……
这满地散发着酸臭味的残羹冷炙一定会为自己扣上一顶刻薄庶出子女的名声来!
李夫人抬头死死的盯了前方的花初晓一眼。
这个贱人,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
花初晓却似乎并未察觉一般,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眼泪,一副伤心而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
定北侯见妻子到来,不由沉下了脸,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几声。
李夫人一个机灵,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镇国公还在这里,此时,却不是她能发作的时候。
她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拿着帕子攒了攒自己的眼角,立刻就装出了一副自责到了极点的模样。
“老爷,”李夫人亦是一脸委屈的说道,“大小姐刚刚回府,妾身怕委屈了大小姐,所以特意命大厨房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准备给大小姐接风洗尘,却不想……却不想,妾身的一番心意,竟然被大厨房里的那几个刁奴给糟蹋了。”
说道这里,李夫人抽泣了几声,见丈夫并未如往常一般出言安抚,只好继续说道,“方才,妾身唯恐那些奴才不尽心,便亲自去大厨房那边督促。却不想,竟然看到那几个刁奴正在吃着妾身为大小姐准备的东西。”
“妾身是又气又急,当场就命人捆了那些刁奴。这一问之下,这才知道,那些奴才竟然把妾身给大小姐准备的好东西,全都给掉了包,偷出来自己享用了。妾身担心委屈了大小姐,便一路赶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却被告知大小姐来了书房,故而这才一路追赶了过来,却不想……”
说道这里,李夫人看了一眼满地泛着酸臭味的残羹冷炙,捏着帕子捂住嘴,伤心委屈得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花初晓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冷眼旁观的看着李氏一个人表演,眼底偶尔闪过了一抹讥讽。
镇国公也一直端着茶碗,看似无聊一般的品着茶。
定北侯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只是,如今镇国公还在场,他却偏偏发作不得,只得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火气。
“夫人,”定北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府中中馈一向由夫人负责,如今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夫人你难辞其咎……”
“侯爷,”李氏听到这里,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抬头打断了丈夫的话,“都是妾身的错,还请侯爷责罚。”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奇耻大辱?如今,丈夫这是要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己这个当家夫人吗?
如此一来,她将来哪里还有脸面出去见人!
定北侯微怔。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李氏的出身,想起了丞相府的势力……
就在此时,花初晓却是抬头,怯怯的开了口。
“父亲,还请您不要责罚母亲。”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母亲一向仁慈宽厚,从不苛待下人,故而那些奴才们这才仗着母亲的好性子,欺上瞒下,这才敢偷梁换柱,将女儿的食物和奴才的食物掉了包,送来了这些发臭的东西。”
镇国公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花大小姐,真是好生会说话啊。她一边说着李夫人仁慈宽厚,从不苛待下人,却又暗暗指出地上这些发臭的食物,乃是侯府奴才们日常所用之物。
试问,一个宽厚仁慈的当家主母,又怎么会让府中的奴才食用这些发酸发臭的腐烂东西呢?
可偏偏,方才这位李夫人自己也曾说过,这些东西的确是被奴才们给掉了包!
如此一来,她此刻还能如何反驳?
李夫人冷冽的眼色,透过眼角的帕子,死死的盯在了花初晓的身上。
花初晓似乎一无所觉,仍在替她向花侯爷求着情。
“父亲,您就原谅母亲这一次吧。再说了,这些奴才们胆敢背着母亲,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母亲她一向宽厚仁慈,不忍心对奴才们太过苛待罢了。这也是母亲的好啊,父亲,您就原谅母亲吧……”
说着,花初晓似乎哭到了极致,伤心委屈之下,身影竟然摇摇欲坠,只好伸手撑向了一旁的方桌,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定北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恼怒更甚。
镇国公倒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花小姐,你着实是孝心可嘉。只是,小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切不可悲伤过度啊。”镇国公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孩子,一语双关的说道,“我看小姐身子不好,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不如先坐下歇息片刻,缓一缓的好。”
缓一缓?
花初晓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国公爷的意思,却是抬头怯怯的看了花侯爷一眼,一副弱不禁风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
定北侯深吸了一口气,手背上的青筋却是隐隐浮现。
“晓晓,你今日也受了委屈,且不可悲伤过度,还是先坐下吧。”除了这些,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外人都知道要体恤自己的女儿,让她坐下缓一缓了,难道他这个父亲的,还能苛待了她不成?
李夫人一直捏着帕子嘤嘤哭泣着。此刻,她见花初晓竟然当着她这个嫡母的面就坐下了,眼中的冷光更的大盛。
偏偏,就在此时,花初晓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在无人发现之时,挑衅的一笑。
李夫人眼中的恨色更浓。
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嫡母还站在这里受训,她这个庶出的贱人就能坐下!
李氏大恨之下,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来。
她突然掀起衣摆,径直跪了下去。
她这个嫡母跪着,花初晓那个贱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坐着了。否则,不管怎样,她都是大不孝!
那个贱丫头不是刚刚在外人面前树起了孝顺的好名声吗?如今,她到要看一看,她这个孝顺的好女儿,面对自己的这一跪,还能怎么办!
李氏冷笑着跪在了丈夫的面前。
“侯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李夫人彻底放下了体面,哭诉了起来。
她这一跪,花初晓自然不能再坐着了。
于是,她用手支撑着自己,看似摇摇晃晃的勉强站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却是不小心的拂过了手腕上的天机镯。
李夫人这一跪,把定北侯也愣在了当场。
成亲快二十年了,李氏何曾跪过自己?可今日……他这位一向心高气傲在自己面前也时常盛气凌人的夫人,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跪了自己?
一阵恍惚之后,定北侯总算很快回过了神来。
家丑不能外扬。
如今,镇国公还在府上……这一场闹剧可不能继续下去了。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定北侯微微皱眉,赶紧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亲自扶起了自己的妻子。
却偏偏就在此时,李氏也要想起跪行几步,于是......一脚跪到了地上的残羹冷炙上。
李氏狠狠的摔了下去,双手往前一滑,定北侯的脚刚好就踩到了她的手背上。
李氏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定北侯赶紧收回了脚,将她搀扶了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定北侯满是担心的问道。
“侯爷,”李氏趁机站了起来,伏倒了在丈夫的怀中,一脸委屈的摇了摇头,说道,“都是妾身不好,一味宽厚,放纵了家中下人,又治家不严,这才让人委屈了大小姐,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
“夫人,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些奴才的错……”定北侯想到了刚刚的那一脚,想到了岳父的权势,不由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看到这夫妻恩爱的一幕,花初晓的嘴角缓缓的扬起了一抹讥讽的冷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