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刚一走出自己的院子,九曲回廊后某个身影就飞快的后退了几步。
周嬷嬷微微皱眉刚要动手,花初晓却笑着摆了摆手。
“由她去吧。”她一脸平静不甚在意的说道。
这样也好,否则一会儿的好戏恐怕还要差个女主角了。
花初晓缓缓一笑,带着周嬷嬷和秋夏二人,径直往外院而去。
刚过了侯府的中庭,外院的管事就带着人迎了上来。
“大小姐,前面您不能再去了。”领头的管事虽然一脸的笑意,嘴角处却带着一抹明显的讥讽之色。
这位大小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外院是什么地方?也是她这样庶出不得宠的小姐能来的?
花初晓脚下不停,甚至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径直向前而去;周嬷嬷倒是停了下来,冲着拦路的那几人微微摆了摆手……
就这样,主仆三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书房外。
回廊下,林管事看着前方走来的少女,微微皱了下眉头。
大小姐怎么来这里了?外面的人怎么没有拦着她?若是让大小姐来书房惊扰了侯爷和贵客,那夫人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林管事叹息着,嘴角处掐出了一个假笑,抬脚迎了上去。
“大小姐……”
他刚一开口,周嬷嬷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微微摆了摆手,低声的细语的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周嬷嬷恭恭敬敬的退了回来。
“小姐,都已经办妥了。”周嬷嬷一脸谄媚,而后冲着一旁的林管事招了招手。
“嗯。”花初晓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林管事,含笑吩咐道,“林管事,我要去给父亲大人请安,烦劳你给通报一声。”
“是,大小姐。”面无表情双眼呆滞的林管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书房内,花侯爷面对突然来访的镇国公,正有些百思而不得其解。
对方一个堂堂的国公爷,又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为何会突然亲自登门造访他定北侯府呢?
而且,他二人这都说了老半天的话了,他却连对方的来意都不曾探明!
这位国公爷,今日到底为何而来呢?
莫非是为了立储一事?
花侯爷心中正在惊疑不定之时,门外却响起了林管事的敲门声。
“侯爷,大小姐过来给您请安了。”
大丫头过来了?那个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竟然会来书房给自己请安?
这倒是难得了。可是今日……
想到还坐在一旁的镇国公,花侯爷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林管事是怎么回事?他明知镇国公在此,怎么不拦着那丫头过来呢?
这书房重地,岂是她一个内宅女子可以随意进出的!更何况,如今还有客人在此!
花侯爷本想训斥几句,然而又顾及到身旁的镇国公,只好板着脸,微微皱眉道,“林管事,你去告诉大小姐,就说她的孝心本侯已经收到了。然,她初回府中,千里跋涉也是车马劳顿,让她只管安心在后院歇息便是,就不用过来给本侯请安了。”
门外的林管事正要转身离开,一旁的镇国公却是开口叫住了他。
“且慢。”
镇国公今日来定北侯府的原因,却正是因为花初晓送去的那一袋上好的食盐了。
然而,盐之一道,乃朝廷赋税之中的重中之重,镇国公实在无法判断那东西是出自于一个闺阁小姐之手,还是眼前的这位定北侯借着女儿的手,送入了他们镇国公府。
故而,性急的他在左思右想了一夜之后,还是忍不住登门拜访了。
方才,他和定北侯在闲谈之中,已经多方试探过了;可对方似乎对于那袋食盐一无所知?
如此一来,镇国公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也许,那些送到镇国公府的食盐,真是出自于定北侯府的那位大小姐所有?
虽然,此事听起来有些荒谬。可盐之一事,委实是事关重大,便是再荒谬,镇国公也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原本,他正打算想个什么法子,和这位侯府的大小姐见上一面;却不想,对方偏偏就在此时来了。
故而,镇国公想也没想,就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林管事,回头看向了定北侯。
“花侯爷,令爱孝顺的名声,老夫也略有所闻。如今,令爱既然前来请安,也是她的一番孝心,侯爷也无须为了顾及老夫在此,而拂了令爱的一番心意啊。”镇国公说道这里,故意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道,“难道,老夫与侯爷同朝为官数十年,侯爷还把老夫当外人不成?”
镇国公既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定北侯自然不好再推迟了。
只是,他那个大女儿一向有些小家子气,不如蕊儿聪慧过人大方得体,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在镇国公的面前,丢了他们侯府的脸面啊。
“林管事,去请大小姐进来吧。”定北侯吩咐了一声。
很快,花初晓便亲自提着食盒,迈过了书房的大门。
前方的少女亭亭玉立款款而来,行走之间身若扶柳衣带飘飘,自有一份洒脱。
如此举止,似乎和外间传言的,大不一样啊。
镇国公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低垂的眼眸之中,亦是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女儿给父亲请安。”花初晓提着食盒,淡淡的施了一礼,眼角的余光却飞快的掠过了前方的那个老者。
那老者虽然身着常服,然,其一身不威自怒的气势,已然表明了这个老者不同寻常的身份。
“晓晓,不必多礼。”定北侯故作慈父模样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老者,“来,见过镇国公。”
果然是镇国公亲自来了!
花初晓暗暗一笑。
“民女花初晓,见过国公爷。”她转身冲着镇国公的方向,亦颔首施了一礼。
“花小姐,不必多礼。”镇国公抬了抬手,虚扶了一把。
“晓晓,你昨日刚刚回府,怎么不在院子里好好休息,还跑来书房做甚?”定北侯板着一张脸,皱眉问道。
如今,国公爷还在这里,他还是尽快的打发走这个女儿吧。
“父亲,”花初晓暗自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女儿是来给您请安的。今日,母亲特意命大厨房替女儿准备了一些好东西,说是要替女儿接风洗尘的。可女儿不敢独享,又想到父亲您日日为国为家操劳,很是辛苦,正该好好的补一补,便想着把母亲赐予我的好东西,正好送来给父亲补补。”
花初晓话音刚落,定北侯还来不及开口,镇国公倒是笑了起来。
“大小姐果然孝顺。”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定北侯,恭喜道,“侯爷有女如此孝顺,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定北侯只好笑了笑,心中却是不由一阵发苦。
夫人李氏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
况且,李氏一向不喜欢他这个庶出的大女儿,又怎么会准备好东西替她接风洗尘呢?
可如今,当着镇国公的面,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反而坏了侯府的名声,只希望能尽快的打发走这个女儿了。
“晓晓,你素来孝顺,是个好孩子。这一番心意,为父心领就是了。”定北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这是你母亲特意替你准备的,你还是拿回去自己享用吧。”
只要这丫头提着这食盒离开了,他们侯府也不用丢脸了。
定北侯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冲自己的女儿使着眼色。
只可惜……
“这怎么能行呢?”花初晓却是一脸固执的摇了摇头,极为孝顺的说道,“为人子女者,岂能如此不孝?这样的好东西,父亲都不曾享用过,女儿身为晚辈,更是万万不敢享用。”
说完,她不顾定北侯的眼神阻止,竟然直接就揭开了食盒的盖子。
顿时,一股食物腐烂的酸腐味,就似有若无的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定北侯脸色一变,一旁的镇国公却是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前方的少女一眼。
就在此时,一身素衣的少女,似乎也突然受了惊讶一般,竟然惊呼了一声,而后松开了手。
随着“哐当”一声,食盒打翻在地,洒落满地的残羹冷炙,散发出了一阵更加难闻的酸腐味……
“父亲,”花初晓抬头,露出了一张怯怯不安的小脸来,“女儿不知道会这样。母亲说,这是她特意为女儿准备的好东西,所以女儿接到这个食盒之后,也不曾打开检查过,只一心想着要给父亲送来,所以就直径过来了。若是早知道……便是打死女儿,女儿也不敢送来的。”
话未说完,花初晓便惨白着一张小脸,做出了一副梨花带雨外加惶恐不安的模样来。
她这一番看似惊吓过度语无伦次的解释,听在镇国公的耳中,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这是李夫人特意准备的,所以这位花小姐不曾检查,就孝心满满的特意送来了父亲的书房?
而且,花小姐最后那句话中的“打死”二字,也是用得甚妙,让人浮想联翩啊!
为了一顿饭,就要打死一个女儿?可想而知,平日里这位大小姐在家中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
镇国公看着前方的女孩子,耐人寻味的一笑。
花初晓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笑容,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向自己的父亲陪着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小女儿模样。
看到这里,镇国公笑得越发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这位花家的大小姐,果然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