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北京,盛夏。
不同于南方的湿热,北方的夏天显得异常干燥。走在路上吹着迎面而来的风,会感觉有沙子打在脸上,直把皮肤寸寸割裂。
十三岁的柏萱抱着琵琶,准备独自去离家约半个小时路程的艺术中心。她见得天气如此晴朗,也就没有带伞。
学了两个小时的琵琶,正是下午五点。
柏萱从学琵琶的教室走出,下楼,走到艺术中心门口,发现天空已由晴空万里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过后,大雨倾盆落下。
柏萱不得不放下琵琶、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哥哥柏景打去了电话,央求哥哥来接自己。
柏景答应了,柏萱放好手机,安分地等待。
半个小时后,柏景打伞的身影出现在柏萱面前。
她喊了声“哥哥”,正要欢快地朝他奔去。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开来一辆车,直直装上了柏景,把他撞得飞了出去。
柏萱立刻惊恐地大叫。再顾不得大雨,柏萱冲进雨中,只看见哥哥倒在了血泊中。
雨水把血水冲得浑浊,柏景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越来越苍白。
柏萱哆哆嗦嗦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按了“120”,找了救护车来,再打出“110”,报了警。
也许是因为艺术中心太偏、加之大雨的缘故,这条街上竟然没有什么人。肇事司机见这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当即就开车跑了。
此处只剩柏萱一人。救护车和警车迟迟没有来,柏萱跪在失去意识的柏景面前,因为自责而浑身发抖。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行人经过。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白色的衬衣,神色显得淡漠而遥远,仿佛丝毫不在意他的面前有一具尸体。
他身形颀长,整个人如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站得笔直,衬得他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漠感。
柏萱见有人来了,如落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一般,上前直直跪在了他的面前,用稚嫩而夹着哭腔的声音说:“请问你是不是医生?会不会医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来人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一眼血泊中的柏景,不含一丝感情地说:“小丫头,你哥哥已经没救了。”
“不。他不会死的。哥哥不会死的。我哥哥特别好。他……他怎么能死……”柏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他几乎已经没气了。这里又偏僻,救护车来不及。”来人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他命该死在今天。”
“不,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救他。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柏萱央求着。
“好吧。拿着这个。”来人眯了眯眼睛,随后伸出手,递给柏萱一块钟表。
柏萱抹了抹眼泪,接过这个钟表,“有了这个,就能救我哥哥吗?”
“对。它能让时空倒流。你使用它,把指针拨回到半个小时前,你就可以回到半个小时前。然后,你别让你哥哥来接你。”来人说。
柏萱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即连连对那人道谢。
来人却只冷冷地看向柏萱,“小丫头,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改变了你哥哥的生死,总会付出代价,你怕不怕?”
“不怕。”柏萱坚定地回答,“我要多谢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不用谢我。也许你会恨我,而不是感谢我。”来人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
说完这句话,他举伞的身影在雨中慢慢消失。
也就是这个时候,柏萱才发现,因为他把伞压低、以及自己满眼泪水的缘故,自己竟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她只依稀记得他那双眼睛有如古井深潭,明明那么平静,却也幽深得让人有些害怕。
柏萱不再迟疑,转动了分针,往回拨了半圈。
时光倒流,柏萱真的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柏萱发现自己抱着琵琶站在艺术中心大楼的门口,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那倾盆的大雨还没有落下来。而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个奇怪的表。
柏萱的心跳得很快,她依然给哥哥打了电话。但不同于之前,这一回,她只是确保哥哥还安然在家,并告诫哥哥,千万不要出门。
柏景不知妹妹这是怎么了,但也答应了她。“好,哥哥哪里都不去,就在家中等你。”
那一刻,柏萱泪流满面。她成功了,她救回了自己的哥哥!
再下一刻,柏萱猛地惊醒过来。又一次梦到了当年的事情,让她忍不住心跳得太快。
如今已是五年后,柏萱由一个初二的中学生,长成了光华大学物理专业的大学生。
而她的哥哥不仅好好活了下来,还跟她的闺蜜关晶成为了一对情侣。
仿佛是想确定她确实改变了时间,她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看见哥哥发了朋友圈,也就彻底放了心。她呼口气,看见手机日历上显示着:“2017年1月29日”,便彻底放了心。
这个时候,柏萱的好朋友关晶打来了电话。“亲爱的小萱,起床了没啊?我快要到你楼下了啊。咱们去成都的机票是12点的,你可别给我睡过了。”
“遵命,马上就到!”柏萱跳起床,飞速刷牙梳头,拎着行李下了楼。
楼下,关晶与她叫的出租车果然已经等在楼下了。
柏萱立刻上了车,搂着关晶的胳膊,跟出租车师傅说了声:“师傅,走吧!”
关晶瞧了柏萱一眼,立刻说:“看你这样子就是刚起!”
“陛下,我错了错了。”柏萱赶紧捏了捏关晶的胳膊,“我这不正在赔罪吗?你看啊,这个暑假,我陪你去渡过最后的单身生活。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会给我哥告状的!”
“得了吧,谁都知道你跟你哥一条心。不过话说回来……”关晶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和我哥吵架了吧?”柏萱睁大眼睛。
“没……没事。”关晶转过头望向窗外,似乎是刻意避开了柏萱的视线,“我只是想出去旅游散散心。你哥……你哥挺爱我的,我们没事。我就是觉得他有时候管我有些太严了。这不,有你这未来小姑子陪我去旅游,我散散心就好。”
2017年1月29日,同一天。北京,西城区。极夜住宅。
极夜原本已经出门往机场的方向去了,中途想起有东西忘带了,就回了家。
拿完东西,他自然想顺便先上个厕所,便径直往浴室走了去,他记得今天一大早印雪就出门了,屋里没有人,所以也没敲门,直接拉开了浴室的大门。
这一下,就尴尬了。——印雪正躺在浴池里,她闭着眼睛,似乎像是睡了过去。
一开始,气氛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暧昧的。
极夜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自然是把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她看上去年龄偏小,如今闭上眼睛,好像就又小了几岁。她的头发有一些卷,就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再顺着脖颈一直覆上胸前起伏的地方,让那里显得隐隐约约、而愈发诱惑。
但是她看起来太小,让极夜立刻有一种在犯罪的感觉。极夜立刻转过头,想出去。但走之前,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她的身下瞥了一眼,这便看到——她没有腿,只有鱼尾。
周星驰拍的那部《美人鱼》,极夜是去看过的。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真有美人鱼,并且这美人鱼还被他遇见了——还正躺在他家的浴缸里。
这个时候印雪也醒了。她脸一红,立刻站了起来,她头发够长够密,站起来之后就几乎遮住了整个上身,她倒不必额外遮身体,她就是觉得自己的鱼尾有些尴尬。
她皱着眉,想说什么,跳出鱼缸,朝极夜走去。极夜这才发现,她的形象和电影里的美人鱼以及其余神话里的,都是不太一样的。因为她的鱼尾竟然能奇异地分开,便于她也能在陆地上行走。只是这毕竟是鱼尾和鱼鳞,跟正常人的腿不一样,所以她走路的姿势才会有些奇怪。
“我……我……你能听我解释吗?”印雪眨了一下眼睛,问他。
“咳。”极夜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用。你……你不用在意这些。有什么话,回来再说,我得先去机场。”
“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印雪忙说。
“我去成都。不过,人鱼妹子,我是去工作的。你在家待着吧。我过两天就回来。”极夜立刻走出浴室,拉上行李箱要走。
走到门口了,极夜想到什么,又回到浴室口,补充了句:“印雪妹子,我真不是被你吓到了、要躲你什么的。那边有个危急病人,我过去是参加专家会诊的。你好好待着,别怕,就在我家躲着。有什么问题,咱们回来再说。”
极夜说完这话,便离开了。浴室里,印雪红着脸笑了——她喜欢的这个人啊,永远都是这么温柔。
同一时间。北京,朝阳区。a小区内。
助理打开门,抱了一堆东西走进房间。
她上前,轻轻拍醒白折,对她说:“折折姐,醒一醒,咱们该出发了。你看下要带的东西合适不?”
“咱们是去哪儿来着?”白折打了个呵欠,坐起身。
“成都啊。张姐帮你谈了个代言,要去成都拍,下了飞机,我们就去熊猫基地。”
白折听了这话,给助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最近为了弄这个专辑,天天熬夜。不用去熊猫基地找熊猫了,我就是熊猫。”
助理被她逗笑,到底把机票塞给了她。
白折垂眸,看见“成都”这两个字,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