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寻安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只是笑过,她还是拒绝了。她朝上司鞠了一躬。“实在抱歉。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您随时找我。只是我真的需要辞职。之前的工作,我会用一周的时间交接完毕。一周之后,便是我的最后工作日。”
“梁主任,真心感谢你的照顾。抱歉了。”木寻安说完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走了。
这一晚,回到家,木寻安开始收拾行李。她整理了一会儿,只整理出一个小行李箱。她不会觉得太冷或者太热,所以,现在即使是冬天,她也不需要带太多的厚衣服。
她正要拉上行李箱的时候,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木寻安皱了皱眉,猜到了来人,倒也上前打开了门。门开,外面站着的人果然是她预料之中的那个人——林友华。
林友华本来就着急,在看见木寻安家里的行李箱,就更着急了。他一把抓住木寻安的手。“寻安,你为什么要辞职?你要去哪儿?”
“我没有要立刻走。我工作还没交接完,只是先把东西收拾好。”木寻安说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看林友华一眼,给他倒下一杯水。
林友华接过水杯,抬头看了木寻安一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木寻安看清了他的模样。
不知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林友华是不是一夜没睡,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和颓废,这与他平时积极向上的形象相去甚远。他向来在木寻安面前没脸没皮惯了,任凭她怎么拒绝,他都不退缩。所以,木寻安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他。
木寻安走上前,坐到他对面,顺手拿起了水果刀和苹果,帮他削了个苹果,递给他。“累了吧?吃点。”
“寻安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跟我讲?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你不必跟我生疏。我……”林友华叹口气,“算了,你要离开,我也不劝。跟以前一样,你说吧,你想去哪里?我跟你去就是了。”
“师兄,你千万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木寻安忙说。她把苹果塞到了林友华手里,抽了一张抽纸,擦了擦水果刀,然后盯着水果刀对林友华说,“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以前不说,我不想让研究所的人说闲话,不想活下聚光灯下,不想接受采访,更不想接受平时相处同事的研究和探寻的目光,我更不想……或者说,我害怕。我怕我这样的情况,一旦曝光,我就再无自由,我可能会被关起来,关起来专门让你们研究,又或者,我可能会被处死——”
“寻安,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听木寻安这么说,林友华是真的一脸懵逼。
接下来让林友华更懵逼的事情便发生了,在他目瞪口呆、并且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木寻安直接拿着那把水果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划得很深,但林友华也看见——她的伤口处并没有血流出来。
“这……”林友华皱了眉。
木寻安紧接着起了身,去到卧室拿了上回拍的片子给林友华看。“师兄,这是我拍的片子,你看看,b超还没来得及做,不过我想不用了。”
林友华疑惑地接过片子,看着看着,这背脊就出了一生冷汗。他虽然不是医生,但基本的常识是有的。这本是涵盖了心肺部分的片子,可这上面根本没有肺、也没有心,并且这心口还有半把类似于匕首样的东西。
“这……这……”林友华吃惊地问,“这是你……”
“对,这是我。我最近刚去医院做的。找了医生私下帮我做,那个医生你也见过,就是极夜。”木寻安看向林友华的脸色,重新坐到他的面前,“师兄,我就是感觉不到爱。这不是我的心理问题,而是我身体构造的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友华不由皱眉。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研究机器人,现在才发现,我自己或许就是个机器人,或者说……人造人、仿生人……随便称呼吧,总之我不是人。”木寻安看向林友华,“对不起师兄,我只能这么直白地告诉你。我不是人,不能爱,也不能生孩子,不能和你结婚,不能构造一个美好温馨的家庭。”
“这……生不生孩子,跟我们结婚倒是没有关系,寻安……”林友华叹口气,“那你到底是谁……谁制造的?为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去找寻我存在的理由。”木寻安看见林友华的神色,笑了笑说,“师兄,我一开始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想承认这一点。我不愿相信我不是人。可是最近经历了一些事,这让我明白,万物有灵,万物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明白,我的存在不是待在研究所里研究机器。但至于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想去找一找。”
林友华听到这里,终究知道他是彻底败了。她的身份、她的理想,终究注定了她与他的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林友华不可遏制地叹了一口气,木寻安便再说:“师兄,我真不是学那些驴友,一时冲动什么的,要去看看世界。我实在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太特殊了,我必须要去寻找。”
“我明白。我理解——寻安,那我们还是朋友吧?以后常联系。”林友华终究站起来,“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呢,这也是没办法了,得走上相亲的路子了。认识了合适的妹子,给你师兄我介绍介绍啊。”
“一定一定!”木寻安学古人般朝林友华抱了个拳。
“寻安,你不会是被古人造的吧?我这突然才发现,你有些习惯挺古式的。”林友华开玩笑说了句,便离开了。
林友华的一句无心之话,却让木寻安思考了很久。她想,也许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毕竟,《列子•汤问》上有过类似的记载。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木寻安自然还想不明白她和故事里的偃师有什么关联。
一个星期后,木寻安去了成都。她订了锦里内的一间民宿。她没料到,进门的刹那,她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在白折演唱会上她看见过的男人。他听白折的歌也听哭了,但木寻安想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民宿里,男人也看到了木寻安。他回过头,看着她从逆光中走来。
那一眼,如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