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安心中有几分期待，他是在骗她，是为了脱身而说的假话。但她又不得不理智地告诉自己，慕正曦若没抓住她的痛处，是不会如此镇定的。
“我来前下过命令，只要看到我被俘，立刻杀了小公主。若你想女儿没命，那就来抓我吧。”
“你敢！”
云长安手指骤然收紧，骨节用力到青白色尽现。
“长安，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生死之争了。”慕正曦拖着关泠湮往后面退，声音沙哑，“告诉慕长情我要的条件，半个盛元国！从此他在渭河东，我在渭河西，以河为界……”
“你有脸要？”关泠湮激动地问道：“渭河东西的每一座城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地重新建起来的，你哪有脸……”
“你们？泠湮你是天晋公主，怎么甘心做他们的奴才？”慕正曦低眸看她，哑声问道：“你随我回去，依然是我的皇后？”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周家的媳妇！”关泠湮震惊地看着他，愤怒地问道：“你当初抛弃我，对我不闻不问。若不是长安，我早就死在那臭水巷子里了。你怎敢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慕正曦挥手封住关泠湮的穴道，盯着云长安说道：“我等你们的消息。”
云长安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房间，往楼下看，侍卫都安静地站着，没一个人动弹。
慕正曦早就做好准备了，他了解她，知道她已经认出了他，觉得他会来这里找关泠湮。这是云长安太大意了，她这几年赢得了无数次胜利，早已已经松懈，就在家门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弄丢了女儿！
她弄醒侍卫长，二人匆匆回宫确定小公主的事。
乳娘正坐在一边绣花，哼着小曲，等小公主自己醒过来。
云长安冲到了摇篮边，用力掀开了摇篮上方的纱帘，双手捧着小公主的脸转过来看。
眉眼极为相似，甚至身上的奶香都相似，但是这不是她的小公主！小公主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有灵气，而且爱笑，看到她就会咧开小嘴巴伸出小巴掌要抱她。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只是抿着唇，安安静静的，根本不愿意动一下。
“去叫皇上……”云长安抖得话都无法说得利索了，她把孩子抱起来，脸色苍白地看向乳娘。她全察觉？
“皇后娘娘，怎么了？”乳娘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走了过来。
侍卫长铁青着脸色，刷地一下拔出刀架在乳娘的脖子上。
乳娘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皇后饶命，奴婢做错了什么事？”
“这是小公主？今天你带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云长安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没、没去……哪里，没有出过宫，就在宫里四处走了看。”乳娘吓得哭了起来，两只手往两边指，“去看了云玺湖，看了在建的栖云宫……”
“谁抱过小公主？可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罗裳总管和泠湮公主，还有六公主七公主……还有冬至姑娘……”
可是冬至一直在马场！
云长安的心猛地一沉，进宫的冬至必不是冬至，但是她一定经常以冬至的面孔出入，熟悉环境……
“长安，出了什么事？”慕长情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从云长安手里接过小云朵，脸色猛地变了。
“小公主呢？”他盯着乳娘，呼吸急促地看向乳娘。
乳娘已经懵了，她撑起胳膊，伸长脖子看向他们怀里的小公主，哭诉道：“小公主不是皇上抱着的吗？”
“这哪是小公主！”侍卫长愤怒地质问道：“你还不赶紧说，谁抱走了小公主？”
乳娘往地上一坐，整个人都瘫了。
“不、不、不是小公主？”乳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伸过手臂想抱起小公主看清楚。
“哎，这哪是小公主啊！”和玮他们也闻讯赶来了，看到安静到让人意外的小姑娘，大家都急了。
小公主醒了就不会这么安顿，一定会要亲亲要抱抱，要在慕长情的怀里乱蹬乱跳，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飞天的小仙女。但眼前的小姑娘……
“快放下，这孩子身上有毒。”步泠卿与云三公子进来了，二人刚踏进大殿，步泠卿立刻又把云三拖出了大殿，大喝道：“所有人原地站着。”
孩子此时正在周玮的怀里，周玮大步上前，把孩子放回了摇篮里。
“周夫人还在他手里。”侍卫长忿然说道。
什么？周玮身躯一震，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和玮勃然大怒，痛骂道：“慕正曦这个无耻之徒，拿一个孩子来下毒！简直禽兽不如，他和慕轲寒一样，都是活畜牲！等抓到他，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让他死不成活不成！”
“不要动怒，都平静下来。”云三公子突然出声了。
“孩子是皇上与皇后的死穴，孩子出事必会惊慌，他们一定会抱孩子，孩子的衣衫上的毒药正是当年皇后在河阳府时自己所制。皇后那时做毒药总是随心所欲，所以常常没有解药……如今已过去数年，她只怕自己都不记得做出的是什么了。”步泠卿用帕子蒙上口鼻，缓步往门槛里迈。
“那泠湮她会不会有事……”周玮还没说完，人扑通一声栽到了地上。
大臣们纷纷倒下，如同木头人一般杵在原地不能动弹，没一会儿，连舌头也有些发僵。但他们晚进来，与小公主近距离接触的时间比慕长情夫妻要短，所以情况稍好，尽管舌头僵硬，但是还是能说话。而慕长情夫妻与侍卫长已经像木头一般钉在了原地。
“先让人熬解毒汤，暂时缓解大家的症状。”云三公子瞪了慕长情一眼，沙哑地说道：“你听清楚，我不是帮你，我是为了长安，是为了杀了狗贼慕正曦。”
慕长情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以示谢意。
云三公子用布蒙蒙上口鼻，连手也用布包上，这才艰难地迈进了门槛。他走路时步子很慢，人往右偏，右脚明显要僵硬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摇篮边，他先看了看云长安的情况，再俯低身子去看摇篮里的小姑娘，“能找到如此相似的孩子不容易。可怜这孩子了，活不成了。这药是到了一定时辰才发作的，慕正曦算得还算准。”
“这无耻之徒！”和玮又炸了，含糊不清地骂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匆匆赶来的罗裳伸着脖子往里面看，急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和玮你没事吧。”
“如果他再嚷嚷，罗主管就准备当新寡妇吧。”云三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八壹中文網
罗裳一下就急了，朝和玮用力挥手，不让他再大喊大叫。
“喝下解毒汤，半个时辰可以恢复说话和动作，但是不能运功。运功后毒素在周身经脉里加速流动，那就药石无医了。”云三公子拉起慕长情的手指，用银针探入，仔细看了血出来的颜色，额上的疤痕皱成一团，“这里面囚木，有石兰，有蛛血……不知长安还能不能想不起当时配药的比例。”
云长安背上全是汗。
她哪里还记得？
那时的记忆早在梨花琉璃盏里化成了灰烬……
“奴婢还记得！当时河阳城长河凝结黑冰，强敌伺伏，慕正曦和慕轲寒都在城中逗留不去。解闷凝冰之事后，瑞帝派太监去河阳传旨。那天晚上皇后做的毒药全被偷了！”冬至匆匆赶到了，听到云三的问话，赶紧说道。
“春分呢？”步泠卿看向她腰上垂着的布带子，眉头紧皱。
“她不肯好好过来，我让人送她回去了。”冬至解释道。
“快去追。”云长安颤着双唇，脸色惨白。
她声音小，冬至听不到，还准备进来帮忙。
“跪下。”门口的侍卫不由分说地直接控制住了她。
冬至猛地颤抖起来，眼眶渐渐胀红……她马上就懂了，问题出在春分身上！
可是怎么可能呢？
春分一身是伤，痴痴傻傻，是她的妹子，她照顾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认得？
难道春分没有变傻？
不，不可能啊！
“皇上，皇后……”她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哭道：“奴婢去找她回来，不会是春分做的，春分今天一直与奴婢在一起啊。”
云长安抿紧唇，不愿意现在挑穿真相。若是现在的春分干的，那真正的春分一定早就死了！冬至能与春分团聚，不知道有多开心！
冬至俯在地上，越哭越伤心。
侍卫缓缓收起了刀，垂手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她。
“解毒汤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好，你们现在再听清楚我的话，不能动怒，不要动武功。这小女婴身上有毒之事绝不可传出去，量不让消息传至关宵瀚那里。”步泠卿环顾众人，低低地说道。
“只怕难，慕正曦一定会借机大作文章的。”有人大着舌头艰难地说道。
“他暂时不会告诉关宵瀚，毕竟他想要的是渭河对岸的盛元国境。若让关宵瀚知道此事，肯定会抓住机会大肆进攻，那时候又没他的份了。”步泠卿摇头。
众人商议半天，又焦燥又担心又愤怒。一路征伐向前直取盛京，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掐住喉咙，作不得声。
“不要慌，他既是想得盛元半境，我就去见见他。”慕长情能动了，指尖滴出黑色的血珠，在地上淌成一小滩。
云三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办到的？”
“之前佳后给我种了一只极欢蛊，当是极欢蛊的缘故。”慕长情抬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