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将军，小马的名字叫盛将军。”将士们围在木栅栏前，热情洋溢地冲着小马挥挥。
小马一点也不胆小，歪歪扭扭地在草地里走了会儿，停到了栏杆边上，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冲着众人甩起了尾巴。
“盛将军与我们长公主同年呢。”关泠湮突然说道。
“对了，这是公的还是母的？”云长安指着麒麟马问道。
“公的！看上去如此威风，如此霸气，以后肯定会有好多老婆。”冬至掩着唇笑。
云长安也忍不住发笑。
麒麟马诞生的消息已经把朝堂上的将军们都吸引来了，在战场上，一匹好的战马就是将士最贴心的同伴，关键时刻，战马能救他们于危难，更能把他们送上胜利的巅峰。
冬至已经培育了不少良马了，麒麟马是她最骄傲的成果。
“冬至姑娘，真厉害呀！”众将军看着矫健机灵的盛将军，赞不绝口。
麒麟马生性骄傲，性子极烈，它若不认你做主人，你别想让它低头。当初两匹大马送来的时候，差点绝食而死，冬至日夜守候，一直花了三个月才让两匹马儿放缓了态度，但是还是不肯让人碰，也不让人接近。于是冬至就把两匹马单独养着，直到小马出世。
如今麒麟马夫妇也肯让他们靠近了，虽然还不让骑，但明显不如以前那样排斥。除了冬至，谁靠近就踢谁。
但这匹小马不一样，将士们去轻抚它的脑袋时，它不仅不拒绝，还会咴咴地叫。声音轻而有趣。
“以后盛将军妻妾成群，咱们的铁骑大军就能如虎添翼！”人群中有人大笑道。
“我看是你们想妻妾成群吧。”罗裳带着一大群女子军的姑娘来了，新统领是个身材健壮的女子，本来是江湖中人，一名侠女。后来听闻朝中居然有女子，于是前来试探，和姑娘们一起能练武能打仗，能行大义做大事，于是决定投军。
“盛将军？名字真威风，马中之大帅。”女孩子们趴在木栅栏前，叽叽喳喳，兴奋得双眼放光。
“皇后，天晋的那名瘦侍卫不见了。”侍卫长快步走过来，俯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云长安眸子微眯了一下，小声说道：“知道了，不用管他。”
“不用管？”侍卫长楞了一下。
云长安轻摇着羽毛团扇，眼角余光瞟向了关泠湮，轻声说道：“盛京城里的防务是我与步丞相一手打造的，谁进了城，谁离开了，哪些可疑的人来了，又干了些什么，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盛将军，你过来。”
她朝小马挥了挥扇子，笑着叫它。
小马看了她一眼，甩着尾巴往草地上卧。
马儿夫妇一左一右地站在旁边，警惕地往四周看着。
“长安，咱们盛元国如今真的是万物兴奋呢！连如此难驯的马儿都肯在这里生儿育女了。”关泠湮双手扶着木栅栏，扭过头看向云长安。
云长安用扇子掩着唇笑。她隐约能猜到来的那名侍卫是谁了，看到关泠湮又漂亮又幸福又快活，是不是很失望呢。
——
春天的盛京城爱下雨，随着黄昏的到来，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渐渐挂成串，从如鱼鳞一般绵延的青瓦屋顶上往下滑落。
街上撑起了好多把油纸伞，众人步子匆匆地往家里奔去。
盛京城的夜晚渐渐地又热闹起来了。
长街两边的店铺悬起了灯笼，店铺里也有了商客，还有从各地赶来的学子志士，希望可以入朝为官，为国效力。
关泠湮猫腰钻上了小轿，准备回府。周玮平常比她回得要晚一些，她先回去，与婆婆一起做好晚膳等周玮。轿夫抬着小轿，穿过了幽静的小巷，慢悠悠地往巷子中的周将军府弟走去。
一路平安无事。
云长安摆弄着白羽扇，看着各哨点呈上来的画像有些疑惑。怎么不见那人呢？
她知道来的人是慕正曦，易容术挺好的，确实一点都看不来，甚至连气味都掩过去了，造成了是天晋贵族来此的假象。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抹不掉的痕迹，关宵瀚可不会勾着脖子，他为人高傲，若真是他在那里，先前在大殿上他就跳出去了。只有慕正曦才会那样谨慎低头，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侍卫长不解地问道：“也没见到他来找周夫人哪。”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店里的掌柜亲手送茶上来了。
云长安是如今最不可能伪装的人，她的轮椅独一无二。
“皇后请用茶。”掌柜摆好小茶炉，翻动里面指头粗细的炭条，把茶壶放上去。再放两只茶碗，用竹勺舀进茶叶，滚水往上面浇。
茶香立刻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漫延开了。
侍卫长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云长安用羽毛团扇掩着口鼻，眯着眼睛，一直等到香气散去，这才轻摇着扇子说道：“前夫哥哥，这是干什么？原来大老远地来了，不是看她，是来看我。怎么办呢，我和她都与你没缘份，但是现在都挺不错。”
茶楼掌柜慢慢地站直腰，看她的眼神渐变了。
“你咳嗽好了？”云长安上下打量他，撇了撇嘴巴，手指悄然去摸轮椅扶手。
“你若敢动，我立刻毁掉解药，你的这老实的侍卫长可活不成了。”慕正曦的脚踩在云长安的背上，低低地说道。
“晚上老七要有重要的事忙，你对盛京城了如指掌，所以觉得可以一手掌控。可是你忘了，我也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长安，你确实很厉害。”慕正曦端起茶碗，轻轻晃动了两下，抿了一口，“你不记得这是你自己做的药了吗？当初在河阳府时你就用这种药放倒我的人。”
“有吗？可惜我全不记得了，原来我还制过如此玄妙的好药。”云长安用扇子在炉子边扇了几下，炉火旺了不少，红通通的火苗儿直往茶壶四周窜。
慕正曦见到这动作，立刻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她。
“没毒，放心。”云长安嘴角扬了扬，笑着说道：“我自打生了女儿就不太碰毒药了。所以我这扇子只是为了扇扇蚊虫用的，你不要这么害怕。”
慕正曦慢慢坐下来，凝视了她片刻，低低地说道：“我回来不是看任何人，而是看盛京城。”
“你毁了盛京城，我们又建起来了。”云长安微抬下巴，轻摇羽扇，娇俏地笑道：“你看我摇扇子的样子，有没有我爷爷、我父亲的风范哪？还有，我三哥还活着呢，你就不想见见你这位老朋友？”
慕正曦的嘴角越抿越紧，半晌，才笑了笑，“长安，过去种种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谈点正事。”
“我们有什么正事可谈？你与关宵瀚联手，想打我们。结果反被我们在阵前瓦解，白白在那里吹了一个多月的寒风，还被孙尘带着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慕正曦，有句话说得很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手下还有能用之人吗？”
慕正曦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猛地伸手抓住了云长安的手腕，急促地说道：“云长安这一切本来都是我的，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何时逼你了？”云长安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放手！”
“云长安……”慕正曦慢慢坐回去，低笑了起来，“你我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往事种种何必再提。”云长安冷笑道：“你还是想办法坐稳你的大夏国皇位吧。丢了两座城，想必大夏各部落的人对你都很是不满。你是想回来求和，让你七弟帮你一把的吧？不知我们这位圣明的四哥，是哪来的自信，我们会帮你呢？”
“小公主在我手里。”慕正曦轻轻地说道。
云长安头皮猛地炸了一下，身子往前倾，抓着他的手腕怒斥道：“你再说一次，你敢碰我女儿！慕正曦，你是真的想死啊！”
“我要半个盛元国。”慕正曦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我敢来，当然有备而来。妖僧早就在你身边安插了人，你一直有所怀疑，但每一个人都忠诚地跟随你们打天下，你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你也不愿意相信你身边真的有眼线。我早就看出是谁了，并且控制住了那人，让那人悄然换走了小公主。”
“换走？早上我抱着的时候……”云长安一身冷汗直流，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有足足四个时辰没有见过小公主了！这么长的时间，若小公主真的被人抱走了，那早就出城了！
“我等你们的答复。”慕正曦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指尖，小声说道：“长安，我们本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在河阳时，你若肯与我在一起，那该多好。”
“你这个禽兽！”关泠湮的怒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二人扭头看，只见关泠湮举着一把短刀，满脸上泪，满面愤怒地朝慕正曦刺去！
“你这个无耻的禽兽，到了现在你还要来害我们！你负了长安，负了我，还要拿长安的女儿当你往上走的垫脚石，你这个人简直猪狗不如！”
慕正曦眼色沉了沉，用力扣住了关泠湮的手腕，把她拖到面前，用她挡住了自己，以免云长安用暗器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