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威风。”云长安双手端在腰前,弯腰行福身礼。
“爱妻请起。”慕长情托住她的手臂,满眸笑意。
云长安反手抓住他的手指,笑着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与喜欢的人一起做想做的事,分外有热情,分外有希望?”
“很觉得!”慕长情点头,拍了拍袍子,盘腿在她脚边坐下,顺手捋了把狗尾巴草,再摘几朵野花,掺和几下,埋头编织。
“后冠?”云长安趴在他的肩头问他。
“非也。”慕长情摇头。
“手环?”云长安又问。
“也不是。”慕长情唇角轻扬,反手轻拍她的手背,“唱首曲子给夫君听听,等你唱完,就有礼物给你了。”
云长安想了想,拔下发钗,以钗为鼓槌,以扶手为鼓面,轻敲几下,脆声吟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明明知道,换一首。”慕长情低笑。
云长安好脾气地换曲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长安,长情好逑……”
慕长情笑声愈加爽朗,拉过她的小手,把编好的东西放到她掌心。
他编了一只蝴蝶!
云长安用发钗高举着盛开着鲜花的蝴蝶,嗔怪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娃,你用花草哄我。”
慕长情还是笑,眉目爽朗。
那些人才走至山路中间,听到笑声,纷纷转头看向山腰空地。云长安和慕长情的身影在月下清晰可见,月高云散,他二人相偎而坐,无比亲密。
“殿下自从与云军师在一起之后,仿佛把前面二十九年的笑声都找回来了。”和玮小声说道。
“可不是吗,世人皆传殿下是天下第一倒霉人,可我怎么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幸运人。得佳妻相伴,鸳鸯成双,琴瑟和谐……美哉,美哉。”孙尘拈须笑道。
“你还说呢,你们又拿着殿下赌钱了是不是?”和玮瞪着他要银子。
“哪有赌钱!这你就不懂了,我绝不能当着殿下去夸军师像仙女啊,殿下会吃醋,不让我当先锋统帅怎么办?”孙尘笑呵呵地说道。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和玮惊叹。
“走了,不能看下去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烽烟未损许华年……有佳妻如长安,殿下大业可成。羡慕,羡慕啊。”孙尘一边念叨,一边阔步往山脚走。
众将跟在他身后,一路说笑而行。
密林葱郁,有鸟被笑声惊飞,展翅飞向高月,洒落一林脆鸣声。
——
怡清王城。
钟睿瑶已经一天未吃饭了,定定地站在地图上,听探子报上慕长情和云长安的动静。
“绕过阡安,要围困我怡清城?他们是不是疯了?”她听完探子所说之事,错愕地往前急走了几步,缓缓摇头,“这不可能!我怡清城富庶,就算困我七八个月,也绝不会有事。反而他是他们,七八个月撑下来,只怕早就饿死了。”
“但是他们的大军确实是在绕道阡安。请郡主下令,让阡安城主出兵,从他们背后包抄他们。”怡清郡第一大将任果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另外再让末将率军在夹峰道设伏,痛击他们。”
钟睿瑶眉头紧皱,还是摇头,“不,绝不会这么简单。云长安是狡诈之人,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傻乎乎地来送死。来人,请观星师,你们随我去追风台。”
她抓过披风,大步往外走去。
众将赶紧跟了过来。
“最近天气极好,风和日丽,不会有大风大雨。郡主,不可贻误战机,当果断为上。”任果急声劝道。
“任将军,你还不了解云长安吗?若无把握,她是不可能轻易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的。其中一定有诈!”钟睿瑶冷着脸,系好披风带子,匆匆跨上战马,大声说道:“这妖女,懂天象,知地理,手里还握着苏洛山河图。她敢直取我怡清城,肯定已经有了诡计。让观星师马上来见我。”
传令官快马加鞭去传诏观星师,钟睿瑶挥鞭就走,直奔观星台。
“不对啊,慕长情也不是那么鲁莽之人,居然要来围困我怡清城。”众将围在任果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可是郡主分明是在河阳被云长安打怕了,草木皆兵。我们只要现在出兵,与阡安城主一起前后夹击,定能打赢。”
“阡安城主愿意出兵吗?”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了一把低悠悠的声音。
“你是何意?”任果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众将互相看看,都表示自己没有说话。但是大家又分明听到了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针,狠狠地刺中了他们薄弱的神经。
怡清郡,已经远不像之前那般耀眼了。失去了瑞帝的信任,宸王的联合,关宵瀚的示好,怡清郡更像一个在夹缝之中求生存的孤儿,左右无援。就算大夏国和佳后的人在这里,他们也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任将军,就算我们打赢了慕长情,难道郡主能称王吗?难道,还能越过长河成为大夏的领土?郡主害得关泠湮小产,又毁了容,关宵瀚对她早已热情不在,怡清郡未来堪忧。”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一回,声音更清晰,更加击中人心。
“是谁!是谁在这里妖言惑众?给本将军出来,本将军要割了你的舌头。”任果大怒,刷地一下拔出佩刀,指着众将的鼻子怒吼。
“在下,云长安……”慢悠悠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报出了名讳。
刷……
咔咔……
众将吓得赶紧拔刀,大家本来就站在一堆,兵器出鞘的声音又急又猛,于是碰得一阵乱响。
“哈哈,你们慌什么!”那声音又笑了起来。
此时大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往天空看。哪里有人?哪里有那把神奇的轮椅!只是一只鹦鹉罢了!
它蹲在枝头,正在冲着他们说话。
“在下云长安的鹦鹉,不不,不是她的。她不再养鸟了。”鹦鹉啄弄着羽翅,迈着步子往屋子另一头走。
“可恶!抓住它!”
“你们和恶妇钟睿瑶一样,连一只鸟也不放过!”鹦鹉惨叫几声,还不等士兵靠近它,自己先一头栽下来,双脚在半空中乱蹬,嘎嘎地叫:“我死了,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恶妇!”
“任将军,这是一只假鸟!”一名侍卫大胆地靠近去,用刀尖拔弄了一下那只鹦鹉,大叫道。
“蠢!”屋子里有两道祈长的身影从窗子里一跃而出,双手用力挥动,几枚烟弹砸出来,呛得众人一阵咳嗽,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二人的样子,更别提那二人远去的方向了。
“是云长安手下的人没错!”士兵咳完了,用刀尖扎着那只假鸟到了任果面前,大声说道:“这鸟是木头和纸做的,做得真像啊!”
“混帐,你夸谁呢!”任果怒斥道。
正混乱时,钟睿瑶带着人回来了,看到一群狼狈不堪的将军,脸都气得扭曲了。
“怎么回事!本郡主让你们来观星台,你们在这里耍猴唱戏呢!脸上是怎么了?”
众人抹去了脸上的白尘,这才看清,每个人的脸都染成了绿色!
这就是云长安的风格啊!让你死不成,还让你怕,让你心慌,让你食不进寝不安,让你惶惶不可终日。
钟睿瑶深深吸气,死死握紧马鞭。还未开打,她的将军们先被染成了绿脑壳,这要是传至底下的军士耳中,必会军心大乱!
“可恶!可恶!”她面目狰狞,挥着鞭子尖叫,“快去洗干净!”
众将军也知不妙,掉头就往府中跑。
可是,洗不掉的!
云长安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们洗掉脸上的颜色?要击败钟睿瑶,先要击败她手下的这些人。让他们丧失希望,再撕开钟睿瑶的画皮,给他们改旗换主的借口,一切顺理成章。
钟睿瑶坐在马上,浑身发抖,忍不住地痛骂,“来啊,妖女,我不会后退的,我不管你用什么阴谋诡计,我这次一定不会输,我怡清郡不会输!”
“弑父杀兄的人,才是妖女。钟睿瑶弑父杀兄,谋害忠良,大元十三年,毒杀庶母所生的兄长钟跃,大元十七年,毒杀林夫人所生的三子钟蔡,大元十九年……”地上的假鹦鹉居然又爬了起来,一边高呼,一边往高处飞。
这机关鸟,做得绝妙!
“这是什么东西?射下来!”钟睿瑶一阵心慌,抓过侍卫手中的弓箭放箭。
机关鹦鹉摇摇晃晃,越喊声音越大。长街之上,再无他人之声,只有鹦鹉在叫,毒杀二字震得满城人不敢出声。
就在此时,从怡清城王府上方突然升起了上百只机关鹦鹉,往全城各个方向飞去,大声高呼:
“闲王殿下有令,七日之内必得怡清城。凡降者,愿追随闲王入主盛京城,还天下太平者,爵位依旧,再依战功论赏。愿回乡者,可自由安排。城中百姓不必惊慌,闲王军下,不取百姓一米一线。夺城当日,百姓只需关门闭户,门上贴上闲字可得一家平安。”
“云长安妖女,妖术惑众,罪该万死!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妖鸟都给本郡主烧了!”钟睿瑶满头大汗,怒不可遏地咆哮:“传本郡主令,取云长安首级者,奖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