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甲卫轻手轻脚地退下。
月亮倾泄了满院华光，风摇花香来。放眼看去，瑶台玉凤和紫龙卧雪两种花开得无边无际。人行花径上，如同行于花堆成的海洋里。
“真是好味道。”瑞帝双臂舒展，仰头深吸一口花香，大笑起来，“你们看，朕这花海如何？”
“静美非凡，胜过仙境。”太监们齐声回道。
“仙境算什么？仙上有仙，诸多禁忌。而朕这里没有，朕为上，尔等皆为下。仙可长生，朕也可长生。如此比较，朕比仙要好多了。”瑞帝捋了捋从金冠两侧垂下的金丝带，呵呵地笑。
“皇上本来就是仙上仙，仙人都羡慕。”太监又上前来奉承。
“呵，朕的这些儿子都盯着朕的皇位，可他们不知道，想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兵马可以打来的。得看天命，天命在朕，不在他们。莫说盛元，到来日，大夏、天晋……四海八荒全部都是朕的疆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首领太监朝众人递了个眼色，大家齐齐跪下，山呼声震得月影摇、花海颤。
花海边，佳后赤着双足，捧着丝缎，眯着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瑞帝，神情有些迷茫。
瞳中有月光，瞳中有花海，唯独没有瑞帝的身影。
良久后，佳后微微抬头，看向枝头挂的那弯月，小声笑，“丽儿，你看月亮，多亮啊。”
“娘娘歇着吧。”婢女捧着厚实的锦缎披风过来，小声说道：“夜深了。”
“月亮也不会看……不看也罢，男人的心都是这月亮，看得见，摸不着。你说他真的宠我吗？”佳后捂了捂衣领，转身走向大殿深处。
“当然宠，国之重权都交给娘娘您了。”婢女轻声回道。
“嘻嘻，你真笨。所以我是皇后，你只能做奴才。”佳后眯了眯眼睛，加快了脚步。
裙角翻飞中，露出她白皙的小腿，右边小腿上赫然一弯血色月儿，在灯光下泛着闪闪艳光。
重重纱幔，宫灯明亮，满殿辉煌，也是满殿清寂，不闻一丝人声。
——
云长安捧着丝绢，眉头紧锁。这是尾鱼传回来的秘信，佳后的小腿上也有一弯血月。
这些血月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的掌心，严伊桓的脚心，还有佳后的小腿，三弯血月不可能真的是巧合！
“翻遍了古书，也查不到有关血月的祭祀礼，更没有血月相似的图腾。从盘古开天地至今，活跃在世间的十一支大族皆没有过用月亮为图腾的记载。”她揉了揉眉心，看向马车外慢悠悠倒退的高树。
慕长情接过她手中的丝绢，整齐地叠好，沉声道：“也可能不是图腾，是某种传承的印记。”
“传承？我和佳后、严伊恒有关系？这怎么可能呢！长情哥哥，我总觉得我父亲查到了真相，所以他才拼死把我送出来。”
云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盛京皇城底下的地宫，父亲给她的钥匙，血书指引的大华城……到底有什么往事什么秘密，让父亲甘心献出云家满门的性命？
岚师叔会知道吗？
大国师呢？
这两个人分明很熟悉彼此，而且常在一起密密商量某些事。尤其是岚师叔，祖父不会收留品行不端的人，而他一直帮着钟睿瑶，他想做什么？
这两个臭男人，神神叨叨的，不肯吐露真相，也不怕某天被她云长安揪掉耳朵，拽掉狐狸尾巴。
“王爷，钟睿瑶与大夏国的使者已经密谈了四日，我们探不到任何消息。”华玮的声音从马车窗外传了进来。
云长安撩开了帘子，看向不远处的大营。闲王铁骑行至此处，安营扎寨已有七日。月下烟火袅袅，马儿嘶鸣，闲王旌旗绵延有十里。
她不想真的开打，若能不费兵，像得到河阳城一样，和平解决怡清城，那就最好不过了。
“主子回了。”冬至一跛一跛地从大营门内跑出来，扶住了她从马车上递来的手。
“冬至，你怎么还不睡。”云长安握紧她的手，笑着问道。
“等你呢，铁岭生小马了，我想让你看看。”冬至兴奋地说道。
“冬至姑娘太厉害了，都接生不了，就冬至姑娘帮着把小马给接生出来了。这可是我们铁骑营中第一匹纯血的万踪马！”孙尘也跑了出来，袖子高挽着，大声嚷嚷。
“太好了！”云长安激动地说道：“这么说，我们的战马以后可以换成万踪马了？”
“慢慢来，有了自己的种马，以后就不必再求人了。”冬至笑着点头。
“而且冬至姑娘让我们的万踪马更强悍，耐力更强，更灵活。咦，别呆着了，你们随我来！”孙尘拖着和玮和瞳风往大营里跑。
慕长情推着云长安跟在众人后面，只听到前面有一阵阵的笑声，众人都在看小马呢！
在战场上，一匹好的战马等于一个最贴心的伙伴，最有力的战友。忠诚的战马能护主救主，能跑能战，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冬至真的能把万踪马成规模的养起来，那河阳铁骑如虎添翼，更强悍了。
“真可爱。”云长安看到了新出生的小家伙，腿细长，脑袋大大的，正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一点也不惧怕围在四周的人。
“你取个名字，给你吧。”慕长情说道。
云长安摇头，小声说：“我不要。”
“以后腿好了就骑。”孙尘大大咧咧地说道。
云长安还是笑着摇头。她以后再也不想养这些有灵性的动物了，鸟儿也好，马也好，猫也好，狮子也好……她统统不想靠近。少爱一分，就会少想念一分，少伤心一分。
“那就不要吧。”慕长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跨进栏杆里，轻拍小马的脑袋，“你给它取个名字。”
云长安想了想，轻声说道：“就叫它，太平。”
她多想有太平的日子啊，天天躺在蓝天白云之下，烽烟战火不再，处处繁花似锦，鸟语花香。亲人团聚，朋友相伴，斗酒诗书三千篇，日日高歌不思还。
“太平，哈哈，好名字，就让吾等挥着大旗，活捉恶妇昏君，还天下太平。”孙尘捋须点头，乐呵呵地说道。
慕长情推着云长安往大营走，沉着地下令，“本王决定绕过阡安府，围住怡清郡。”
众将士跟过来，互相看了看，纷纷提出疑问。
“可是，若我们弃阡安不要，直接绕行过去，那援兵就能走阡安从背后夹击我们。”
“怡清郡富庶，就算围上半年，对他们也不会有影响。”
“王爷，王妃，可真想好了。”
“先围城，”慕长情镇定地看了一眼大家，沉声道：“半个月，怡清城必破。”八壹中文網
众人听到这话，又振奋又疑惑。明明围城之举是最不可行的办法，但慕长情的态度又如此笃定坚决，让人摸不清头脑，又莫名其妙地愿意相信。
“听殿下和军师的一定没错。”和玮朝众将抱拳，朗声说道：“请众位将军移步，跟随闲王前去听从调令。”
众将士看向前方，慕长情与云长安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种镇定让大家也平静下来，纷纷跟上前去。
这一走，就是一柱香的功夫，夫妻二人直接把众将带到了半山空地，从此处可以眺望阡安与怡清城。
“兵者，诡道也。”云长安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小声说道：“若论这个诡字，还是我祖父厉害。我此生若能修得其二分之一的本事，这怡清郡也不需要半个月，七天即可破。”
“终有一日，军师的成就，会在乃祖之上。”慕长情平静地说道。
“成就如何，我无法预知。但我知道，一个恶妇，需要另一个恶妇去打败她。”云长安指着怡清郡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两个恶妇之间的争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妃干吗说自己是恶妇？”孙尘不解地问道。
“我哪有说自己？我是仙女！”云长安高指月亮，脆声说道：“专门消灭恶妇而来的仙女。”
“哈哈，王妃的脸皮还真够厚的……”孙尘笑了几声，对上慕长情的视线，厚嘴皮子主动合上了。
“说十遍王妃是仙女，先头军统领之位就给你了。”云长安笑嘻嘻地看向孙尘。
孙尘抱拳，一脸无奈，“末将四十有一了，这种迎奉之词实在说不出口。王妃海涵，换一个可好？”
云长安气结，她只是腿废了，可是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哪！
众人忍笑，轻推孙尘，让他赶紧说话。
孙尘叹气摇头，“我这一世清名……你们不能说出去，否则民间传言末将是拍马屁得来的先锋军统帅，那我脸就没地方放了。”
“行了，听明白了的话，都散了。”慕长情实在听不下去，挥手让众人退下。
云长安咬牙，凶狠地瞪了一眼孙尘。孙尘缩脖子，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你的人一点也不听话。”云长安嘟囔道。
“这孙尘下山后又要发财了。”慕长情盯着那群人的背影，朝和玮勾手指，“去，看他们赌多少银子，都给我收来。”
和玮撒腿就跑。
云长安往慕长情的胳膊上靠，笑着说道：“长情哥哥，世人皆传你黑人黑面黑心，若是知道你手下的将军们天天拿你赌钱，只怕眼珠子都惊得要掉出来了。与将士打成一片，你真会拉拢人心。”
“这叫有威严令人信服，来，给相公说十遍。”慕长情拍她的头，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