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日一样去下朝了就往长兴宫去用膳,陈全跟了几步不经意的看见长长的宫阶那段,顺着宫墙绵延到正东宫门有些骚动。
还未等他多想,刘浙果然也注意到了,他停了脚步,给了个眼神。
陈全早已做好过去看的准备,当下得了允许,自然飞快的跑过去。
刘浙却没有原地等待的意思,提步继续走。
“皇上……皇上。”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就隐约听见那厢有人叫唤,听声音是女的。
刘浙没有停,反而加快了脚步。而陈全是用了比去时还快的速度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跟上了刘浙的步子,没等刘浙问,气顺了过后立马就禀报了。
“有一个女子要告御状,咳咳,正在滚钉板……”
而且边滚边喊着皇上,那摸样当真是凄惨,陈全还细看了眼,是个柔弱女子,披头散发的,定是前面一路进来宫里受了不少苦。围观的都是些宫女太监,往来的人看见了难免心生好奇,所以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刘浙闻言蹙眉,自从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人告过御状。不知是之前被摄政王,还是如今的安逸王做了手脚,又或是刑部的人暗压下去了。
忽而想到,治理朝政以来,刑部这一块一直未受重视,案狱典刑是一种强制手段,他推崇以仁治国,以德服人,所以更希望教化百姓,而不是惩罚于人。刘浙继而脑海里又闪过,上次边关告急,说流放边境的囚徒集体反水出逃,流窜扰民……彼此只关注着镇压,招安等解决之策,着人去查个究竟,结果只是一场意外早就祸患。
意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前后一连贯,刘浙怅然了。同时心里冒出个压也压不住的念头,居于一隅,终究难逃一点,那就是蒙蔽视听了。
“将人留着,朕亲自过问。”甩下这句话,刘浙脸色不愉的拐了脚步,没有回长兴宫。
那方向,陈全不用看就知道,去莲都宫。
“唉……”有些疲累的叹气,陈全摸不透刘浙为什么让他去把人保住,只是隐约觉得事情会很麻烦,很不祥的预感。
往往最是灵验。
“陈公公。”
正想着事情,快步疾走的陈全被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抖索了下看去,忍不住呼吸不稳道:“你这吓人干嘛。”
来人脸色几变,转身就想走。
“哎,柳太医,我这不是刚被吓到了才……别走啊,有话就说嘛,既然都来找我了……”陈全立马拽住人,好言相告,“咱们有话好说,唉,你要体谅我们当奴才的苦,别记仇了吧……”
唠唠叨叨的没个完的样子,柳粥道不自在回过头,甩了甩手,挣开他的手道:“好了,我知道。”
既然都拉下脸来了,还顾什么面子。
陈全闻言有些欣喜,毕竟当初柳粥道于他而言算是个朋友一样的存在。既是都说他是皇上面前红人,却真的没有几个相处的好的朋友,归根结底,莫过于,他是个太监。再有权有脸的风光,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与缺憾。
大多数人当面舔着脸笑,背后却嘲笑不已,纵然太监很多,也无法抹杀他们的存在,是个尴尬的笑话。
索性,年头久了,陈全已然适应了。
“那你找我是什么事?”
柳粥道轻咳声,斟酌着要开口的时候。
“啊,糟了,死了,这下死了……快!”
一把拉过柳粥道往正东宫门口跑,后者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被打散了,都到了嗓子眼的话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你拉我去……”
“救命,你得救命啊!”
这生死一线的事情,他竟然犯浑了被柳粥道一搅和就差点抛之脑后了。作为一个贴身近侍,尤其还是刘浙的近侍,马虎大意,是要掉脑袋的。
索性,他真要感激,上天让柳粥道出现是救他。那个昏迷欲死的女子,终是被柳粥道救过来了。他这边有惊无险,而刘浙到了莲都宫没看见人却冒火了。
暗卫现身,说人去了织锦司。随后得了他的命令,传了活动在织锦司一带的暗卫过来禀报情况。
得到的答案是仅仅是去做衣服?这个说法,刘浙怎么可能相信。锦灯房间里的衣服四季的都备了,每种款式各三套,都是今年的新款,过完年后的第三天他就让人又送来几套初春适宜穿的衣服……
在房间里踱步走了走,刘浙有些心绪不宁。
“来人。”
立马有两个佩刀侍卫进来,跪着待命。
“今日有什么异常?”
其中一个侍卫抬头回话,“启禀皇上,没有异常,除了笋丝姑娘倒了一盆污水,其他与往常半点不差。”
“污水?”瞬间就扑捉到关键之处,刘浙眯了眯。
“是的,一盆带颜色的水,似乎是洗了什么东西。”
颜色……污水,涂料?如醍醐灌顶,刘浙瞬间了悟,锦灯接触了涂料,那么……是不是知道了?再也等不住了,刘浙立马往织锦司赶去。
同时,在织锦司的锦灯与笋丝遭遇了顿白眼。明显顾娘是专门负责做衣服的,却没打算搭理她们。这次应声出来的人更是快,锦灯与笋丝刚交换了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那厢叫小莲的人就出来了。
“顾娘,有什么事么?”她未语先笑,说话间更是满脸笑容,极是谄媚。
笋丝甚是不喜,而锦灯却有些惊讶。
“她们要做衣服,今儿个我手头有些事,就交给你做了。”
顾娘说这话像是各位开恩似的,而听了这话的小莲笑眯了眼,连忙点头:“多谢顾娘看重,我一定好好干……”
“行了,别来这套了,按规矩来就是。”
所谓,按规矩来,就是拿了钱要孝敬她罢了。小莲岂是不明白,自然点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锦灯与笋丝。只顾着讨好顾娘,被大大满足了番虚荣心的顾娘,略带笑意的进去了。也没有多赏锦灯与笋丝一眼。
这般被对待,笋丝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不就是个做衣服的老宫女么,还瞧不起人!但是,能在宫女待这么多年,除了安分守己,就是隐忍淡定了。以至于小莲宫女转而看向她们的时候,两人的平静的像是什么也不懂。
锦灯一直盯着对方细瞧,果然,她没有看走眼,还是个认识的‘熟人’。
“随我走吧。”小莲丢下句话,就自顾自往前走,是她来时的方向。声音也很冷淡,前后那是急转弯。
笋丝有些反应不及的样子,瞪着她的后背,而锦灯却微微笑了。还是老样子,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
这个人正是当初落井下石的莲水。
却不知为何来了这里当差,锦灯跟着往后院走,有些犹豫,若是让莲水做衣服,怕是什么也打听不到了。
“小莲姑娘,你们这里是有多少个人做衣服?”
笋丝平复了下心情,越过锦灯走到此刻称为小莲的莲水身侧,看似很平常的问话,与寻常宫人间相互间聊天似的语气。
莲水年纪看起来也不似刚入宫的宫女,虽然没有太老,比顾娘看起来要年轻,但是比之笋丝,就要老一辈了。
“怎么,你想换个人给你做?”莲水讥诮的笑了声。
笋丝一句话堵在嗓子眼,然而她也不是个被人欺负的主,当下就笑了。
“我倒是不知道,这出钱的还是奴才,拿钱的反而是主子了。”她说完脚步还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往里再走了。
锦灯听了这话,抿唇而笑。
笋丝近来心情很差,莲水又踩了她痛脚,不怒才怪。
四下里打量,这个后院还是当初看的样子,然而,正在这时,刚好走到西屋房门前,莲水一把推开门,入目的不是封闭的房间,而是大厅,与前面的大厅一模一样。
同样是穿堂而过,后面也是院子。这是……院中院?莲水走路很快,没有答话,光是从背影看不出她这会儿的表情。
笋丝慢了几步跟锦灯并肩,也抬眼四下里看,倒是忘了心里想的事情了。
传闻,织锦司,也是后来改建的,之前是个什么地方,她还真没记住,此刻看了这里不一样的设置,结构,明显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直到莲水停住了,笋丝才皱眉去看锦灯,轻声道:“恐怕很难打听到什么……”
锦灯点了点头,她现在可以确定,莲水认出她了,而且是故意带她来的。心跳忽然激烈起来,她有预感,可能要见的人……会让她震惊,又或是,接下来会有什么她很难接受的事情。
艰难的也是不知觉的还是挪步走近,在莲水近乎挑衅的目光下进了门。而笋丝刚要跟着就被莲水拦下来了。
“你在外面等着。”
莲水边说边就要去关门,而笋丝自然不从。
“什么?不行,我要……”
“笋丝,你在外面等我吧。”锦灯头也没回的说了句,然后大步的外内室走。虽然外面看起来普通,但是这间雅房,透着股很熟悉的味道。掀开帘子的时候,她想过会看见什么,却绝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