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纵然很痛苦,却甘之如饴。”
墨子临走前依旧是笑着,她爱的人,或许都不知道她的爱,这样的感情,让锦灯为之心酸。同时心中滋生出一股复杂的滋味,那个人是何等风华绝代,能吸引了她们三个人,这兰溪宫里最出色的女人。
让她们为之倾倒,深爱不悔,生死追随。可是,墨子没有只字片语的形容,除了一个名字,阿树。
“阿树……为何都这么叫……”陷入深思中,目视着窗外雨色灰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何贵人早就走了,本是兴奋激动的心,被锦灯的问题一泼凉水般浇熄了。只留对着深宫内院的无限怨恨,她不喜欢刘浙,是真的不喜欢。
正如她所说,刘浙永远不可能属于她,连喜欢都谈不上,何来两情相悦,白首之盟的未来。更是因为,她已然知道,刘浙无情,无心,若真的有心,有情了,那也是心上有人了。
她何苦让自己深陷这寂寂牢笼,永无出头之日呢。但是,看的明白,悟的透彻又如何,她的一生,还不是要如其他人一样葬送在一锁宫墙之内。
雨天路滑,为她撑伞的佩儿极为辛苦,一来没有何贵人长的高,二来,此刻的何贵人明显在走神,走一步顿一下,往左往右也没个定性。
“哎呀!”
佩儿惊叫一声,时刻注意着怕何贵人摔了,没曾想自己一个闪神,摔了五体投地。这路面已有积水,她是结结实实的砸了进去,湿个透顶。手里拿的伞自然随之甩开了,何贵人被雨水一浇,醒了神,回头见佩儿狼狈之色,忽而心情舒畅,大笑起来。
这平日里说话都冷淡的人,如此开怀,倒真是吓到佩儿了。
“娘娘……你没事吧,我这就起来给你撑伞……哎呀,我的屁股痛死了……”
何贵人只顾着笑,这才去扶她,主仆两人相携着往安吉宫的方向走,也就是在两人离开的当头,从岔路口有个人冒雨往她们来的路上跑去。一身太医服湿漉漉的的黏在身上,却只顾着埋头跑,不一会儿后面追着跑来了几个太监……
这雨天的动静真是不小。
御花园的另一头,一个太监领着人脚步匆忙也往那头赶,赫然是小衣子。
前后三拨人相继到达莲都宫。
笋丝在打扫屋子,冷不防听见轰的一声有人砸门?
“谁在外面?”
“锦灯,开门啊……”
内室的锦灯一震,这声音,分明是柳粥道。他不是被禁足半个月么?
“笋丝,去开门。”
得了话,笋丝还是有些迟疑,锦灯眼眸一闪,也想到了。但是,人都在门外了,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吧。
见锦灯坚持,笋丝只好出去了。
门一打开,站着的人浑身是水,糟蹋的很,哪里是那俊朗不凡的柳粥道啊。
“唉,你这样不许往内室去……”
笋丝赶紧拦着他往里面冲的势头,这一耽误,外头有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显然不是一两个人。
柳粥道脸色难看,有些急切道:“锦灯,我有话对你说……”
完全不顾笋丝的阻拦,掀开帘子就钻进去了。
锦灯不妨他如此狼狈的摸样,有些诧异道:“柳太医,你这是……”
“锦灯……我不会放弃的!”
柳粥道情绪激动的冲过来,眼底满是血丝,憔悴的很,一股子湿气迎面扑来,刺激的锦灯一个激灵,呐呐道:“柳太医,你别……”
过来,两个字还未吐出来,对方就一伸手握着她的双肩,躺在长榻的锦灯被冰冷的手强抓着,半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开,露出她素白衣衫裹着的玲珑身姿。
“我一直都知道,皇上对你也是……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比他更真心的!锦灯,他后宫三千佳丽,怎抵得上我倾心以待?我知道,我这样说,是大不敬,但是我不怕……这些日子,被拘在太医苑,我日夜难安……只有想到你,才能安心……”
柳粥道说的激动,眼神却清明而真诚,锦灯看的一愣,挣扎不开他的手,还有些吃痛,只好忍着不适,安抚道:“柳太医,你太冲动了……这样跑出来……”
“我不在乎。锦灯,我怎样,我都不在意,可是……你呢?”顿了顿,手中力度加大,难掩激动,甚至紧张,忐忑,“你接受么?”
接受他这份情意,接受他这个人。
“开门!砰砰……”外面的敲门声比之柳粥道砸门,更胜一筹。
锦灯抬眼去看,笋丝就在帘子旁,杵在那里看着他们俩,神情有些哭笑不得的滋味。
锦灯皱眉不已,长叹道:“柳太医,你还是回去吧,穿着湿衣服也不好……”
闻言,柳粥道脸色一白,失望而受伤的看着她,手上的劲头终于松动了不少。
“你的这份心……锦灯受不起……”
终于还是这句话,她受不起,因为还不了。除了愧疚,别无其他……垂下眸不去看他,忽闪的睫毛有些脆弱的颤动着,一直颤进他的心里,柳粥道看的心跳又是加剧,一瞬间气息起伏剧烈。
“哐当……”
门被撞开了,进来的人很不客气的直接闯进内室,三五个人逮着柳粥道就往外拉,全然不顾锦灯在场。他们是专门看管柳粥道的太监,刚从内事府调过去的,根本不清楚锦灯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竟然跟柳太医私通,也不怕被上头知道了,要了你的命!”
其中一个领头的太监捏着嗓子呵斥起来。
笋丝没能拦着人,听了这话,气的不轻,
“你们是哪个院的奴才,乱闯乱吠!”
柳粥道被制住了,也没挣扎,只是看着锦灯,“我不会放弃的……锦灯,你受的起……”
“呵,敢这样跟杂家说话,你是不要命了……”
这领头的人叫和泰,内事府有名的刁钻太监,仗着自己有点权力,管了几十号人,平日里就气势嚣张。
“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粗重的呼吸声,众人看去,就是小衣子。
一向胆小乖顺的家伙,第一次这样怒喝,倒是让锦灯刮目相看。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看见他不一样的一面,对着你,他除了恭顺听话,还能怎么着?
“小衣子公公?这……奴才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和泰立马偃下气势,伏低做小,这个小衣子如今可是刘浙身边的红人,除了陈全,就是他了。
得罪不得啊。
“哼,带着人滚出去。”小衣子挺起背,不屑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着锦灯鞠躬干笑道:“雨天路滑,走的慢……让这几个不懂事的奴才抢了先……”
和泰等人目瞪口呆,僵硬不已,退出去了。
柳粥道临走前似乎才预料到什么似得,瞪大眼睛去看锦灯……却只是看见小衣子的背影,被他挡着的人一动不动的依旧躺着。
笋丝轻呲了声,被这些人一搅和,房间里满是湿气,地面也染了染了不少水……
锦灯掀起滑落一旁的毛毯裹上,脸色沉静,看不出来异样。
小衣子有些惴惴不安道:“这事……要是让皇上知道……”
柳粥道跑来见锦灯,闹出这样不大不小的动静,传到刘浙那里,还真是不好预测。
锦灯略显不满的反问:“太医私通宫女要怎么处置?”
“咳咳……”小衣子呛到了,让跟着的太监将药膳递上来,“饶了小的吧,这事啊,还是等会皇上来了,你自己坦白交代了吧。”
扑捉关键词的人微微一抖,只觉得入手的药碗烫得很,一股暖气直达心底。
“坦白交代?我可没犯事。”
锦灯嘟囔了句,就着碗口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底朝天。
“哎……蜜饯都没拿……”一旁忙着收拾拖地的笋丝叫唤起来。
锦灯直到被她一叫,才反应过来,苦死了!
小衣子贼笑几声,领着人就出去了。临了不忘交代句:晚上准是会来的。
柳粥道这一趟,来的真不是时候,其一,这几天下的雨,搅得人心里头不爽快,锦灯心思又沉,刚被何贵人一通话刺激完,还没缓过来,他这冲动急切的一番话,更是添乱;其二如此莽撞的不计后果的跑来,不仅让自己担了违抗圣旨的罪名,还连累她被众人瞩目,计较起来,还少不得落个私通太医的名头。
只是,赤子心诚,情意使然,锦灯又能怨怪什么?
这场秋雨,带着她无限怅然,怨念渐渐熄止。
晚间,她让笋丝备好茶,早点歇息去。
笋丝没有住在她的隔间,而是偏院另一侧的一间,之前那里也还住着几个宫女,都是莲都宫的,而锦灯回来之后,都悄无声息的搬走了。
定是阿絮的安排。
她没有刻意去等,可是,却时不时的竖着耳朵听动静,被关严实的窗,隐隐透着风声……总而言之,很静谧,心神如蜡烛忽闪不定,手头的书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更想他。
才不过三天,她就有了这么深的思念,以前在秀洲宫也常常会无辜失神,期待他的到来,却不如现在这样强烈,满脑子都是他的音容神貌,彷如暖光抚慰心中所有的愁绪伤情……
“想什么呢?”
“想你……”
四目相对,无言胜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