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让笋丝去太医苑看阿沁,随便让她去打听一下,前天晚上谁被召去威风库看诊了。却不曾想,笋丝还带回来个意外的消息,柳粥道被撤职了,禁足半个月?
太医苑的人说,是陈全领着人一直在太医苑堵人。这当然不是陈全敢做的事情,定是受了刘浙的命名。堵了一次又一次,柳粥道有些情绪失控,与陈全等人争执,最后还动起手来。
这事情禀报到刘浙那里,正赶上,昨日他从莲都宫回来心情不好,所以,柳粥道被撤了职务。
“你躺着,朕坐着,有这样的奴婢跟主子么?”
“奴……我……”
刘浙看她那被堵了话,却又不想起身的样子,不由气笑不得。
锦灯憋的脸发红,也有些气,凭什么这样欺负她,也不让步一点,明知道她现在身子虚,起不了身,明知道她现在憋着气难受着,明知道她还没原谅他呢!
她咬牙怒道:“柳粥道救过我,你不能无缘无故就撤了他职……还……”
“朕乐意!”
刘浙彻底怒了,“朕想撤了他就撤了他,他救过你?若没有朕的旨意,他怎么会救你?”
他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她,瞬间逼视到她眼前,“你再朕面前一而再的提他,信不信,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锦灯心口一滞,呼吸急促起来,脸色由红变白,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刘浙脸色剧变,立马俯下身子伸手去扶她,“怎么了?深呼吸……慢慢吐气……”
边说边帮她顺气,抚着她的胸口,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别气了……朕吓你的……真是被你气到了。”
锦灯缓和了呼吸,脑袋有些晕,有气无力的回道:“到底谁气谁?还有……”吞咽了口气,“你的手放哪里呢……拿开……”
抚着她胸口的大手一顿,却没有听话的拿开,反而顺势捏了捏,激的锦灯一哆嗦,脸色爆红,连带着耳朵,脖颈都变成粉红色。
瞪着他的眼睛能滴出水来,那是羞的。
刘浙一肚子气骤然全消,“又不是没看捏过,五岁那年就捏过了……”
“胡说……没有的事!”
锦灯羞愤难当,这人什么时候也这般轻佻下流?
刘浙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看的她只觉的脸皮烧的很,这一会儿脑子全混乱了,只余下他的眼睛,那漂亮狭长的眸子。
五岁那年的事情,她大多记不清楚了,毕竟太年幼了,除了几件记忆深刻的事情,比如,遇上他,又比如因为她身体不好,容易发烧,便不能淋雨受寒,有一次却赶上下雨跑去找他。
因而那次,她为了不被兰溪宫里的人知道,就在刘浙住的地方洗澡换衣。
她当然不会自己洗,就求着刘浙帮忙。
她是五岁不懂事,刘浙却不同,男女之事,早就懂了。所以,那次的事情,让他有段时间看着她就不爽快,莫名其妙的很。尤其是锦灯老爱往他身上蹭,满身奶香,粉嫩甜糯的叫他庆之哥哥。
当然,他也没太放心上,因为每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要筹谋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事情,都太多了。
这一会儿,两人都想起来了。
气氛又微妙起来,此刻的他们,早已不是正常理智的人。只有面对彼此,才会乱,才会像个孩子一样去计较,更会,情绪失常。
刘浙一向自持,少年老成,却也有今天。他收拾起其他旖念,定了定神。
“早膳吃了?朕让陈全备膳了,怎么老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锦灯努力艰难的撇开眼,不去看他,声音轻了问道:“真的不是哥哥?”
故意提到柳粥道激怒他,也不过是想要看看他的态度,还有他的心。聪明如她,当然知道柳粥道被撤了,是因为自己,那日柳粥道说好要来送药膳,却没有来,被陈全堵了,这还不明显,刘浙醋了。
哥哥对妹妹,不可能做到如他那样。
就算是念旧,念着当初的情谊,却不可能吃醋,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对她有欲望。
男女之情事,她已然不懵懂。先不说她自小就看得多,后宫女子,各个争宠,献媚,云和帝多情的很,风流韵事少不了传入兰溪宫。
加之,教导姑姑的熏陶,早慧的她,自然懂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成为小灯笼,锦灯后,看见的,后宫里淫秽污浊的种种。
“不是。”
锦灯知道他不会说谎,心里隐隐认同了,嘴上却不甘,“怎么可能……我是刘锦,我们是一个姓氏,我母妃是华妃梅氏,你生母是才人夏氏,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你不姓刘……”
“不可能!”
锦灯震惊,她以为刘浙不是,却没曾想自己不是刘氏宗亲之人,自小她就受封为文锦公主,反而刘浙不受宠,不仅名字没有随着皇嗣第四代的字,地位也极低,若不是她救他,可能他们相遇的那年冬天,刘浙就死了。
被人暗算下了毒,丢在海凉宫整整五日都没有人发现,天寒地冻,锦灯又是被禁足了。
等她去找他的时候,几乎就以为人死了。幸而,她哭闹声引来了人,大黑的醒目标志,瞬即就招来大批侍卫,连着兰溪宫的所有人,最后皇上也闻声赶来。
刘浙得救了,锦灯却又一次被禁足了。两人整整几个月都没有见面。再见面已然是第二年夏日了。
“我不相信……”锦灯摇着头,喃喃自语。
脑海里满是当初在兰溪宫的日子,疼爱她的母妃,云和帝,是她儿时美好的记忆里面最重要的两个人。
“朕说的你不信,那么,阿絮,墨子,她们的话你信么?”刘浙伸手抚上她紧皱的眉,两人态度前后相差还真是大,锦灯没有闪躲,几乎任其拥住了。
刘浙顺势坐在长榻上,有些不忍道:“灯儿,那些都不重要,朕不会骗你……”
“不……我不信……”
就算有很多巧合,事实……锦灯也无法想象,自己不是文锦公主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因为那个秘密一定是关于她的至亲之人,她以为的美好就要被打破,粉饰的太平会幻灭。
“你当真不信?不信朕?”
刘浙抬去她的头,捏着她下巴,对视间扑捉到她一闪而逝的惊慌,痛苦。心却硬起来,这时候不逼着她接受,面对,以后岂不是要留下阴影了。
一直真要把他当哥哥?
他可不能忍受,抱着人的时候,突然来句:哥哥,我是你妹妹,我们这样是乱伦的。
除了摇头,锦灯说不出话来了。昨天到今天都因为不是他妹妹这一点而失神,内心深处,窃喜着,激动着,她也是普通女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希望能与他在一起。
“咳咳……皇上?”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还有陈全的声音。
刘浙蹙眉,应道:“什么事!”
一贯冷意默然的声音,传到外面,陈全听着不由忐忑,难道坏了刘浙的好事?他硬着头皮回道:“边关加急……”
刘浙一怔,边关加急?当下心一沉,顾不得其他,将锦灯放下,就往外走,“好好养着……”
出了门就一边吩咐陈全去将三司大臣,御史台,枢密院判,六部之首等传进宫……陈全连连应声,火速退去传话。
隐约还能听见他们走动,以及交谈的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安静下来,再无声响。
锦灯躺在长榻上久久才回神。
“锦灯?”
笋丝回来见房门大开,有些惊异,跑进来一看,锦灯还在发愣似的。这可不像平日的她。
锦灯眨了眨眼,然后轻咳几声。
笋丝会意,立马倒了杯茶,端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喂了半杯水。
“怎么了?好些没?”笋丝声音略带关切,将人重新放下,在头部为她添了个软枕头,这样顺快些喘气,说话。
她轻声嗯了下。
锦灯心神俱疲,合上眼道:“若是等会小衣子来送册子了,你让他帮忙传句话……就说,我身子不好,许是发病了。”
笋丝应道:“好的,你睡会,醒来吃些东西……”
然后起身去外面打了水,沾湿面巾,替她擦了擦额头,脖颈的汗,冰冰凉凉的刺激,锦灯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的雨下了很久,一直没有停过。秋风秋雨,真是不甚讨喜。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人,就是墨子。
“怎么瘦了这么多?怎么发病了……要不是小衣子传了话,我还不知道……”
墨子又是坐在挨着长榻的凳子上,握着锦灯的手,满意疼惜。
锦灯却微笑了,“还好,倒是你,都有白头发了。”
墨子讶然,这样煽情感伤的话,锦灯从来不说的,她眼眶微湿,垂下眸苦笑:“到年纪了,不服老,却也不能不老。”
是啊,不服老,却不能阻止岁月摧残。
锦灯怅然之际,生出些许感叹,人生几何?她又能年轻多久……
“墨子姑姑……你爱过人么?”
在宫里度过一生最美好的年华,身边却没有一个贴心人,这样的人生,是不是虚度了。
墨子瞠目,然后笑了。
“我也年轻过……自然也爱过人。”她声音虽然透着无限的沧桑,眼里却有了软化的笑意。
锦灯闻言,抿唇而笑,“很美好么?”
“不……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