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虫的深眸由放大转为窒息,熊熊燃烧的火苗在他的瞳底飞起又落下,不久,夜虫沉寂下来。眼前惊恐的救火泼水的人们,大殿坍塌房梁落地的噼啪声,冷水被烈火炙热燃烧掉的兹兹声,汇成一道声音的海洋,落在了夜虫无法继续平静的心头。
“皇上,火势太大了,不如先避一避吧?”
伊唯月披着厚重的披风站在夜虫身边,拧了一双黛眉,紧张的看着夜虫。这把火来的很稀奇,居然怎么扑都扑不灭。好像……
它生来就是为了烧掉皇宫的一切。
“继续灭火!”
夜虫冷冷哼了一声,声音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看身边的呃女人一眼,兀自转身走开。
伊唯月留在原地,看着那抹颓废的明黄去的方向,正是苏怡琴住过的贵妃宫。明眸善睐的和颜悦色,马上转为最冷酷的沉寂,死一般的。她才是皇贵妃,却住着不是贵妃宫的古韵宫。而苏怡琴,明明是醉妃而已,一个该死却未死的亡魂。竟然顺理成章的住着贵妃宫。她在夜虫内心的地位,就和贵妃宫在伊唯月内心的地位一样,神圣,永远存在的角落。
“苏怡琴,我会让你心悦诚服的匍匐在我脚下,直到永远!”
伊唯月眸中射出骇人的光芒,连那毫无畏惧的火焰似乎都在后退怯懦。她有绝对的理由去恨苏怡琴,因为,她分明就是苏清梦。
大火无声,吞噬着每一个可怜的反抗。
苏怡琴蜷缩成一团,身子很烫。她满心希翼的战栗在烈火之中,等待死亡,永逝的死亡。
可是还不死,那些火,懦弱而胆怯的火,至今还没吞噬到她。
咔嚓!
房梁倒塌了,砸在某处,迸射出火红的星星。苏怡琴望着火红的屋顶,默默地数着最后的时刻。
别了,所有的一切灾难。
“爹爹,华城里,除了翠竹还有什么呢?”
苏怡琴彷佛看到苏明远飘逸的身姿悬在上空,烈火之中,宛如等待她到达彼岸的地狱使者。假如地狱那样的书卷气,苏怡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琴儿。”
那个影子居然在说话,白衣如雪,近在眼前。他的嘴唇在动,上下开合,翕动不已。他是谁?他不是苏明远!
“我们走,琴儿。”
南宫远从天而降,抱起女人。他该传黑衣夜行的,可是他的黑衣被火苗吞噬了。苏怡琴你这个傻瓜,天底下还有比你再傻一点的傻瓜么?
“远?”
苏怡琴轻问,他怎么还会回来?
一夜,宫内除了火苗燃烧的声音,就是人们救火的惊恐叫喊声。夜虫终于再也无心和那些即将被烧掉的宫殿亭台付诸任何感情了。他想苏怡琴,他要去找到苏怡琴,然后永远离开混乱。
脚步流星如飞,夜虫依然是迟了。
就在他踏入贵妃宫烧的漆黑的门框时,见到了正殿屋顶一抹雪白中,搂抱的那张五官平和的脸孔。
“苏怡琴!”
夜虫大叫,然后奋而施展轻功去追。
南宫远的轻功是不如夜虫的,夜虫本来就是黑夜里的虫子,黑暗中永生,黑暗中永逝,仅此而已。
没有多久,夜虫就挡在了南宫远和苏怡琴的前面。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眼神淡淡的,他彷佛是多余的,一直在陪着女人看风景,却总是过客。
“琴儿,要走了,怎么不告个别?”
苏怡琴无法站稳,但是在夜虫的面前,她不能任由南宫远继续抱着自己。于是完全靠左腿支撑着身体,认真的看着夜虫。
“夜虫,你也走吧。”
苏怡琴说,声音缓缓地飘入夜虫的耳内。末了,夜虫流下两行清泪,道:
“我不想走,你们走吧。”
说完,就要朝皇宫的方向再回去。
“夜虫,你不属于那里,相信我,离开这里吧!我们走,永远都不回去。”
苏怡琴拉住他,不让他走。满含期盼的看着他:
“那皇位就让他们去争吧,夜虫,如果能够得到安逸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回去不快乐的生活呢?现在皇宫被烧掉了,你再回去,必定受到大臣们的责难和奚落。走吧,夜虫!”
苏怡琴还在极力劝说夜虫,只是她说道‘责难和奚落’的时候,夜虫突然转过了身子,痛苦的打量着苏怡琴。
“难得,你现在还在为我着想。你答应跟我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不离开我,可是现在呢?你却在他身边。”
“我本来想和那座宫殿一起死去的,可是,远救了我。”
“我记得,我们彼此说过要坚持的。”
夜虫锲而不舍,他不想放弃女人。
“可是你没有坚持,不是么?为了伊唯月,你没有坚持。我说过,你经历的女人不多,然而男人,总是在阅花无数之后,才能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人。”
“那他呢?他是将你和伊唯月比较之后,所以选择了你的么?”
夜虫的声音不无嘲讽,他总是无法克制,在女人面前,无法克制那种陌生感带来的恼羞成怒。
南宫远,似乎夺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我并没有插足你和她之间。”
南宫远说,冷冷的看着苏怡琴。“我对她已经失望了,但是仅仅不想让她死去而已。”
南宫远的话,让苏怡琴很意外,却又不意外。经历了那么多,在他知道自己和夜虫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将自己永远抛在脑后了。
“琴儿……”
“快抓住他们!就是他们纵火!”
夜虫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到伊唯月那轻柔中暗含尖刻的嗓音。
完了,他想。
“皇上!这个人看到贵妃秉烛在宫内四处纵火!就是贵妃放的火啊!”
伊唯月凌厉的嗓音响起,南宫远也抓紧了手中的剑,将苏怡琴背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