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母亲,连木槿心里惦记着楚无殇的事,问蝶儿昏迷期间二哥可来过。
蝶儿一拍额头,自责的说:“只管担心着小姐,倒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二少爷来了两次,让我转告小姐,事已办妥不必忧心。”
连木槿心口的重石总算是落地了。她又问起霍琛尧为什么在自己房间,可还有谁来探望过。
听到霍夫人来探望自己,连木槿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她有说什么?”
“霍夫人关心小姐的神情看起来不像装出来的,她拉着夫人的手还流泪了。临走之际还说她要回去筹办婚礼的事,十几天的时间到底太仓促了。还让夫人放心,她会待小姐如亲生,决不让小姐受委屈。”
蝶儿说着偷偷瞧着自家小姐,生怕又刺激到小姐。可是结婚的是小姐,迟早要知道,她不想自家小姐蒙在鼓里送上花轿。
“小姐,你昏迷后一直有大少爷守着你。后来霍二少来了,大少爷便说你是因为六年前落水受了惊的缘故。霍二少便说‘阿瑾以后是我的妻子,我得学着照顾她’
大少爷说‘你们还未大婚,于理不合’
霍二少说‘我们好歹是未婚夫妻,你一个未成婚的大哥守在这里算什么’
然后霍二少一直守着您,但是大少爷不曾离开。再然后,老爷夫人也不愿离开半步。”
蝶儿将霍琛尧和连靖卓说话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连木槿听得有趣,心情也没了之前那么郁闷。
“小姐,我觉得霍二少人对外面冷酷傲娇,对小姐您真的挺好的。”
连木槿只是笑笑。
是呀!好的可以拿未婚妻作赌注,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开始,她还真以为是徐昌来的阴谋诡计。因为她身后会有出资资助剿匪的连家。
可是听说见到霍琛尧后,她终于想明白了。
听说连木槿醒了,连靖恺带着妻子一起来探望。想到自己的不负责任搅了她们的新婚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但是这位二嫂真的很合眼缘。一张鹅蛋脸上五官乔秀,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温柔又落落大方。尤其是梳着比较流行的发髻,不像有些妇女留着齐刘海,总让人觉得有些傻气。
“二嫂真漂亮。怪不得当初嚷嚷着……”
连靖恺立马大声咳嗽着,一本正经数落道:“就你话多。也不请你二嫂坐着。”
连木槿眼睛在连靖恺身上滴流转了圈,她好像从今往后有了二哥的把柄哦!
连靖恺风风火火的性子,遇上个似水柔婉又识大体的妻子,还真是钢铁绕指柔。
方慧虽没上过新式学校,但她说话风趣不迂腐,论事很有见地,两人一起挤兑的连靖恺面红耳赤。
这夫妻二人就是一对活宝,相处时连木槿开心的忘了许多不愉快。临走,方慧握着连木槿的手说:“暖暖,我几位姐姐出嫁的早,没怎么好好相处。对你我一见如故,总觉得我们前世是姐妹。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若无聊了,就让丫头来唤我。别的我倒不会,给人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连木槿觉得方慧的手很暖和,她点点头。目送着二哥夫妻离开,出月亮门的时候二哥握住了方慧的手,粗大条的人居然提醒着妻子小心。
几个月前二哥因为不满婚事被父亲打了一顿,几日前又嚷嚷着要逃婚,可是这才结婚几天,相处了几十个时辰,却是浓情蜜意,好像二嫂是他这辈子最欢喜的女子。
方慧聪明温柔,能得了二哥的心。霍琛尧呢?永远一双望不到底的黑眸,就算是笑着,那双黑眸内依然碎冰沉浮。
他和她一样,都竖着一张无形的天然屏障,笑颜后疏离的凉薄之心。
翌日清晨,连木槿又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看着她意兴阑珊不爱搭理的样子,二夫人只好问候了几句离开了。
连木槿凤眸微眯,沈幼薇啊!她还没来得及跟她算账呢!
沈幼薇突然双膝跪地,对着连木槿磕了三个头。额头上缠着的纱布上又渗出血来。
苦肉计?
连木槿依然歪躺在贵妃榻上,继续瞧着。她不出声,沈幼薇只能一下一下磕着。
连木槿觉得这沈幼薇真是个人物。今日她不出声,她还真要瞌晕在这儿!
“好了。你以为你做的这档子事磕几个头就能了了?”连木槿冷冷的嘲讽道。
沈幼薇抬头,血流满面不忍直视,她凄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因为我爱慕大少爷,你从小便不喜欢我。
我寄人篱下过得小心翼翼,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因为连笙是府里的家生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偶尔有什么烦心事,我会跟他说说。
我从不知道连笙喜欢我,他从未说过……”沈幼薇说到这里又是泣不成声。哭了好半天才又道:
“那回我觉得生无可恋,又丢不下待我如女儿的表姐,在后院里偷偷哭泣。遇到连笙,便哭诉了一番。
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连笙会为我去害你!若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宁愿嫁给连笙……呜呜呜……”
连木槿冷眼瞧着,不管沈幼薇知情与否,但她此刻的伤心倒是真的。
“既然这样啊!不如你和连笙冥婚,也全了他一片心意。到底是因为你,连笙死了,也害的我遭了罪坏了名声。”
沈幼薇垂着头,肩膀微微瑟缩,匍匐在地:“谢三小姐成全。”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沈幼薇,蝶儿惊惧的说:“小姐……”
连木槿清冷的勾勾唇,冷冷的说:“不过是试探罢了。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她的主意,看在爹的面上我不再追究。但她还要兴风作浪……”
后面的话连木槿没说出来。但从她狠厉的目光中,蝶儿都觉得浑身发憷。
沈幼薇在回去的路上晕倒了。她惨不忍睹的额头让连淮夫妻都于心不忍。他们本来就没想过沈幼薇会让连笙做那么恶毒的事。
二夫人自然又是大吵大闹了一番。连府里的丫头仆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连木槿的恶名再一次传的人尽皆知。
连木槿无所谓,安安静静等着霍琛尧再次上门。
三日后,霍琛尧再次上门。连淮差人唤连木槿到正厅,说是要商量西式婚礼的事宜。
霍琛尧已经登报声明。10月15日在法租界的教堂举行西式婚礼,回到津沽当天举行中式婚礼。
连木槿穿了件亚麻色薄毛呢的百褶长裙,配了件白色薄毛衣,微卷的乌发披散在身后,鬓间只有一个碧绿的宝石发卡。
出现在正厅的时候,两道目光同时探向连木槿。霍琛尧漆黑的眸里毫不掩饰赞赏之色,连靖卓平静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发卡猛地一怔,放在椅子的手不由得收拢。
那是他送给连木槿的生辰礼物。十六岁的少女初长成,他邀请她跳了第一支舞……
霍琛尧目光如炬,扫了一眼连靖卓,又冷冷的看向连木槿,唇角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勾,骇人的风暴在眸底涌起。
连木槿看了眼霍琛尧,着实被他的皮相惊艳了一把。初见,是晚上,他穿着黑色的骑马装。
再见,穿着军装,不过那时候他生怕认出自己,压根儿就没敢瞧。
至于昏迷醒过来,一见到他守在旁边只觉得惊惧不已,哪有心情看他穿什么。
今天,终于看清他穿军装的样子了。
铁灰色的军装,扣子和领章熠熠生辉,腰间挂着荷枪实弹的武装带,即便是坐着,高腰黑军靴依然衬出他一双腿修长有力,身后的副官单手捧着他的军帽。
没有了帽檐遮挡,五官年轻的脸上五官显得更加凌厉。他对着连木槿微微一笑,垂在额角的刘海衬着他浅浅的笑意,更添了一份动人心魄的魅意。
“阿堇,这是婚礼的清单,你看一下,若是不周之处你尽管提。”
霍琛尧起身,将婚礼清单放到连木槿米面前。
连木槿不看清单,只是冷笑道:“霍二少心机深沉、部署周密,舍得了孩子套的了狼,还能有什么不周之处?”
“放肆!”
连淮冷声呵斥。
连母赶紧看向霍琛尧赔着笑脸:“暖暖这孩子大病初愈性子又傲,文勋可别往心里去。”
霍琛尧黑眸里一片沉寂,点点头:“还是阿堇懂我。”
这就是所谓的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吧。连木槿觉得霍琛尧
不仅仅是一头凶残的狼,还是只狡猾的狐狸。
连木槿觉得霍琛尧实在是可恶至极,更坚定了她的决心。遂对着连淮说:“爹,黑水寨绑架我的委托人真是他霍琛尧!”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淮脸色一沉,低声怒斥:“不许再胡言乱语!”
连靖卓眸光一沉,盯着霍琛尧,周身泛起冰寒之气。长子的变化连淮感觉到了,他的心沉了下去。
连木槿嗤笑一声,鄙夷的盯着霍琛尧:“黑水寨的军师徐昌来是霍二少的人。当日寨主愿意放我回去,却被军师阻挠。白虎寨袭击黑水寨后,徐昌来带走了我,说是有人托付于他保我性命。
刚开始,我以为徐昌来是政府的人,等到霍家军上山,我便明了,从始至终,是你霍二少一手策划!”
连淮叹了口气,俨然已经相信女儿的话了。
“堇儿,霍二少何必拿你……”诱饵两个字,让连淮沉痛,不愿说出来。
“爹,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霍二少一箭三雕。我被掳上山名声受损,霍二少却如此大张旗鼓博得重情重义的好名声。更重要的,是让我们连家为此对他感恩戴德!
如今你以继续剿匪白虎寨……”
“暖暖!”连靖卓适时打断连木槿,他从未用过如此凌厉的语气,月华明眸如夜暗沉。
连木槿不敢置信的盯着大哥,这一刻,陌生的想让她逃离。顺着大哥的目光,她看了眼霍琛尧,他居然笑了,用那样一种蛊惑人心的目光望着自己,似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连木槿只觉得头皮发麻,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怔怔的回到座位上,看了眼父母,心跌入了谷底。
这时,霍琛尧盯着连靖卓懒懒开口:“修远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让人绑架阿堇?”
连靖卓反问:“难道不是?”八壹中文網
连木槿感激的看向大哥,眼圈又红了。大哥相信自己的!
霍琛尧突然身子前倾,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满满敲打。静谧的正厅里那敲打声格外的清晰,一声一声似乎敲打在所有人的心脏。
“月前在上海百乐门的刺客捉到了,她想咬舌自杀,我便卸了她的下颌。是个硬骨头,可是她只要是个人,我就能让她说话!
修远兄——所有线索可是指向你!”
连靖卓垂眸失笑,随即又恢复了他温润如玉的神色:“文勋,你居然相信离间计。”
“我当然不信。可是修远兄不是差点就信了?”霍琛尧又坐正了身体,唇角上扬,看得出心情很好。
连淮到底是商场浮沉的人精,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他哈哈哈大笑着说:“霍二少说的没错到底是个小姑娘,被人随便就糊弄了。”
“爹——”连木槿刚要说话,霍琛尧一站起身,:“阿堇,你收拾一下我们去试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连木槿,眸底寒光如芒刺。
送走了霍琛尧,连淮沉着脸让连木槿立即出门,唤上连靖卓到自己的书房。
连木槿心神不宁的缓了蝶儿,取了件米色风衣套在身上。适才的一幕让她惊魂甫定。
这一刻,她似乎从一场梦中醒过来,才要学着去适应这个陌生的时代。
白虎寨的事算得上军机机密了。倘若今天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父母的危险已经不仅仅是霍家军了。
阎坤与霍霆震已呈龙争虎斗之势。连家再多的财富,抵不上乱说中的枪杆子。
还有她最敬爱的大哥,他在自己的婚姻推波助澜的用意是什么?显然,他和霍琛尧达成了某种利益关系。
连木槿,只是金陵首富的千金小姐,不是那个幽冥组织中武艺高强的少主银狐。
霍琛尧靠着福特车,一只手搭在前盖上,一只手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眼圈,整张脸遮在烟雾后,显得更加神秘莫测。看到连木槿,将烟蒂扔到脚下踩灭了。
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护着,举止绅士。
“她不用跟去了。”
霍琛尧关上门。
蝶儿不敢出声,只焦急的望着小姐。
“我带你去见个人,怕吓到你的丫头。”霍琛尧已经坐到连木槿身边,解释了一句。
见一个人?是阿牛么?连木槿心事重重,拢着眉头,让蝶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