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直气壮的话一出,杜掌柜再顾不得怀疑眼前人的真假了。
他直气得涨红了脸嚷嚷道:
“枉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如此不顾脸面?
今日这棺材不能退,你若坚持要找我晦气,那咱们到官府说理去。”
苏齐呵了一声,更不屑了:“您若坚持要找官府说理,那我奉陪。
有些时日没见我二舅了,他是县衙胥吏,您老干脆直接找他。
反正大家也都相熟,这事处理起来反而事半功倍。”
这话一出,杜掌柜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立马啃不出声来,只怒瞪着苏齐以示愤怒。
差点忘了,这苏家在官府,有个做衙役头子的靠山。
去告官?岂不是白白送死?
苏齐见人被唬住了,忙见好就收,缓了缓语气安抚道:
“杜掌柜您看,就这么点事,咱就别去麻烦我二舅了。
他也怪忙的,就为这点事去惊动他,也没那个必要,您说是不是?”
杜掌柜想起苏齐二舅平日里的为人,不自觉地弱了气势:
“那.....那你说怎么办?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
若因这次买卖引来晦气,影响到日后的生计,我要拿什么去养活一大家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己也没了主意,只好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书生。
苏齐心里无奈:古人迷信,自己也不能坐下来,跟其大谈特谈“唯心与唯物”的区别,
没的被人当作异类。
于是,他改口道:“杜掌柜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我母亲还瘫倒在床,每日里需要汤药进补。
我前些日子又精神不济,
家里的钱财都拿去换了药,目前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来买棺材。
若您信得过我,这棺材就暂且放在我家里。
等我帮您打听打听,可有家里死了人,需要棺材的。
若有,就转卖给人家,到时侯再把钱给您。
杜掌柜,您看如何?”
“你你你.....那万一找不到这样的人家怎么办?
难不成我的棺材就摆在你家一辈子?
这跟白送给你有什么区别?”
杜掌柜就怕自己吃了亏,要知道,自己经营的可是小本买卖。
从选材、制作、刷漆,再到成品,中间光成本都不止二两银子。
本来他趁着对方着急,就故意抬高了价格卖出去。
虽说是赊账,但收回来后,就能多赚好几两银。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说赚了,如今只怕连本都要赔掉,这哪能忍得住啊!
再者人家有个当胥吏的舅老爷,要想赖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这里,杜掌柜梗着脖子硬呼道:
“不成,谁知道我这棺材摆着摆着,会不会就成了你家的了?
今日这银子必须得付给我,银货两讫天经地义。
就算你你你二舅.....官府来也一样......”
苏齐眼神一寒:“你确定?我现在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种就拿去。”
边说着,边捡起脚边的石头,举在手里,朝前杨了杨:
“来啊,你过来拿!”
杜掌柜比苏齐矮了半个头,身高上本就输了气势。
再抬眼瞧见,那几乎有对方脑袋大的石头,正要朝着自己砸过来,
他连忙抱住头,撒丫子就朝院外跑去:
“十天,十天后我过来收棺材钱......”
苏齐眼见其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这才丢掉石头,并拍了拍手掌。八壹中文網
他转身来到女人的面前,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挂上笑意。
林钰还在狐疑地打量他:“相公?”
这声音如泉水叮咚,如滚珠落玉,叫得他浑身酥软。
“娘子......”
眼前的女人,是原主的媳妇,现在,当然就是他的媳妇了。
记忆里,这是个温柔至极的女人。
当初原主一眼相中,还是求着他二舅费了些手段,才将人娶到手的。
谁知原主就是个渣男,美人到手了却不好好对待,
整日里就跟这些,所谓的志同道合的文人们厮混。
考了几次科举,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过。
没那个念书的天赋,却又不懂脚踏实地,
整日里怨天尤人,说自己怀才不遇。
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最终把自己作去了阎王殿。
苏齐做了二十多年的光棍,如今托原主的福,凭白得了个美貌媳妇,心里比中了百万彩票还高兴。
他暗暗发誓:定要好好宠爱她。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地就去牵女人的手。
细白娇嫩的纤纤素手,握着可真舒服,是个男人都不会想放手的。
林钰被男人的举动惊了一跳,
自从新婚之后,她就再没体会过,被如此“珍之重之”了。
自己空有一副皮囊,没念过书。
不能与相公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从而遭到忽视甚至嫌弃。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早已习惯相公对她的态度。
只是突然间的转变,让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相公”很是奇怪:
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掉河里遇到了水鬼,被附身了?
想着或许有这种可能,她忍不住颤了颤。
苏齐感觉到了,忙紧张地问:“怎么,着凉了吗?
快进屋去,外头风大。”
说完,就拉着杜钰往屋里去。
苏家的茅草屋共有三间:两间卧室,一间正堂。
正堂里还连着厨房,屋后是茅房。
两人来到正堂,这里布置同样简陋:
一张方桌,两条板凳,都是瘸了腿的,用草绳绑牢固定住,勉强能用。
林钰身材娇小,坐上去倒没什么问题。
但苏齐身高腿长,一个用力坐下去,椅子腿立马就弯了。
“相公,你今儿怎么了?
这椅子不经坐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齐有点尴尬:“方才同杜掌柜置了气,一时忘了。”
心里却把原主骂了个遍:就知道败家,连把完整的椅子都买不起,真是废物。
见林钰看着他有些走神,忙岔开话题,柔声问道:
“方才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林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但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相公性情大变,八成是被水鬼附身了。
也不知这水鬼是好是坏,若是个好的,那便罢了,若是个坏的......
想到这里,她瞥眼了眼,趟在桌子底下针线框里的,那把八寸长的尖头剪刀......
苏齐还不知道,自己正命悬一线,只管接着说道:
“昨晚天太黑,我与同窗一同饮了些酒。
回来的途中经过河岸,由于没看清脚下,这才失足跌了下去。
幸好被过往的邻居及时发现并救了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钰微垂着眉眼,轻“嗯”了声:
“下次小心点,那条河从前淹死过好几个人,只怕如今河里藏着水鬼。”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来,直盯着男人看。
苏齐没发现异常,忙点了点头:
“娘子放心,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会想法子赚钱,好好照顾你和娘,不再同那些狐朋狗友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