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梅拉拉郭思晴,她才如梦初醒,慌乱将面上神情收拾好,然后低垂着头好像没看到紧紧搂在一起的那对情侣一样,匆匆越过周鸿与叶芷青,找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
店小二四下跑来跑去为各桌端早饭,周鸿与叶芷青好一会才手拉着手坐到了一处离别人都远远的角落里去了。两个人低头说话,才分开几日,倒好像分开一辈子似的。
周鸿:“……真没想到你会追上来,还想着让你在扬州城好生等着我。叶子,我真是……太高兴了!这几天晚上我老是梦见你,梦见你在扬州又不见了。”他都快被这小丫头弄出心理阴影了。
叶芷青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也想你,想的不行。反正店里有阿铭守着,我想来想去,一定要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这样我心里也安生点,就算是有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店小二端了早饭过来,简直要没眼看了。他连媳妇也没娶,心里思慕着对面粮油铺子里的二姑娘,每次都恨不得掌柜派他去买油打醋,能多瞧一眼心爱的姑娘。
他心道:若是二丫能这么看着我,就是让我死也甘愿!
周鸿脚上还拖着脚镣,但是这丝毫也无损于他的英气。叶芷青甚至觉得他更帅了,能在潦倒落魄之时还能气度卓然,也就只有周鸿一个了。
窗外风雨如晦,胡桂春与童文议听着风声雨声,边吃早饭边聊,目光时不时往角落里瞟一眼。
胡桂春是个阉宦,却不表示男人切了那玩意儿就不会对男女之情没兴趣了,相反他们只会对一切的隐私更有窥视的欲望。他喝一口粥,笑道:“真没想到周少将军英雄年少,竟有红颜追随。”又可惜于自己做采选使的,竟还有沧海遗珠,漏了眼前这等美人,不在应选的秀女之例。
童文议是个文人,最是向往那等红袖添香的雅事,与京中秦楼楚馆的雅伎们来往频密,诗书唱和。
他端祥了叶芷青好几眼,觉得奇怪:“胡大人,这女子瞧着倒是有几分奇怪。”那气质既迥异于大家闺秀,却又毫无风尘气,但小门小户也养不出这种气度的女子,身份倒是很难猜。
两个人就着早餐猜测叶芷青的身份,童文议倒也不似之前拘拿之时看的那般紧了。
周浩远远站着,很是犹豫要不要告诉周鸿他要当父亲一事。他察颜观色,总觉得叶芷青并没有告诉周鸿有喜一事。
宋魁大约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大人此去吉凶难料,要是让他知道叶子有喜之事,在牢里也要牵心,不如等他出来了再庆贺不迟。”
即使周府大门踏不进去,可叶芷青生下来的孩子便是叶府未来的小主人,比起普通人家也不差什么,做个安稳的小百姓也未尝不可。
除了门第背景,周鸿与叶芷青如胶似漆,和乐美满才最重要。
周浩:“……”也不知道大将军夫人知道消息,会怎么想?
那两人浑然不觉旁人的打量,窝在一隅自成世界。
叶芷青盛一碗粥,推到他面前:“鸿哥哥你多吃点,我还给你带了衣服,一路上会冷,等吃完了让虎妞找出来。”
周鸿拿着汤勺目光却粘在她身上:“……你怎么就知道我需要衣裳了?”若不是周围碍眼的人太多,他都要恨不得亲上去了。
斜对面的角落里,郭思晴一口早饭都咽不下,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注视着周鸿与叶芷青的动静。那两个人旁若无人,不顾廉耻头挨着头窃窃私语,刺人眼目。
郭思晴招招手,唤了个护送秀女的护卫过来小声问话,这才知道了周鸿为何被锁嗱进京。她暗恨童文议竟然敢不管周鸿,由得他与那野丫头卿卿我我。
她坐得一时便心里难受,匆匆找了个借口上楼去了。
楼上房间里,其余两名秀女在房里吃饭了早饭,打开门一股饭味儿。郭思晴心里本来就难受,闻到饭味儿暗底里更将这两秀女鄙视到了骨子里。
她听着客栈外面风雨大作,心里悲苦一片。
周鸿离开盐运司之后,众僚属除了各安其职,等候朝廷诏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而盐运使司后衙,周夫人晕倒一回,被刘大夫用针扎醒之后,整整哭了一夜。第二日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这才派人往明州送信,又连忙写了信给虞阁老,派人往京中送去。
“我一定是吓昏头了,你外祖父不可能不管你大哥的。”
虞阁老权倾天下,不可能连个外孙都救不了。
周琪守了周夫人一夜,第二日下午才想起来应该派人告诉叶芷青一声。
她并不知道当初周鸿已经派人通知过叶府,又怕周夫人知道不高兴,便派了个小丫头子悄悄去叶府走一趟。
那小丫头子回来之后,听说她仍在周夫人房里,便探头探脑往里瞧,被秦婆子瞧见,揪了脖领子扯进了房里,指着鼻子骂:“夫人房门口偷偷摸摸做什么?”
“奴婢……奴婢……”小丫头子才九岁,跟着秦婆子过来的,平日也只做些跑腿传话的活计,慌张之下目光直往周琪面上瞧。
周夫人本来就精神不济,见她这鬼头鬼脑的样子,顿时大为生气:“秦妈妈,还不拉出去掌嘴,惯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若是平日她也算慈和,但今日一腔邪火都没地儿发,正好这小丫头撞了上来。
小丫头被周夫人吓的直磕头,结结巴巴道:“大小姐派奴婢去跟叶大夫说一声……奴婢去叶府的时候,听说叶大夫一大早已经出门去追少将军了。奴婢……奴婢……”
周夫人气的大骂:“贱婢可是在撒谎?那等趋利的丫头,听到鸿儿被锁拿,恐怕将鸿儿的私库一卷早跑了,哪里还会去追鸿儿!定是她找的借口,使了金蝉脱壳之计,来哄人的,不然骗了周府钱财,怕咱们周家追捕。”
她对叶芷青成见太深,尤其儿子不听她的话,吉凶未卜,就更上相信叶芷青是去追周鸿了。
周琪见她面色焦黄,想着她心情不好,便不与她争执,迟疑道:“母亲,咱们是不是也去京城瞧一瞧,到外祖府上去求情,在京里消息也灵通些,能知道大哥的消息。”
周夫人眼睛一亮,立时便吩咐家下仆从收拾东西,两日之后启程,一路颠簸跋涉,到得京城之时,周鸿也已经下了大理寺牢房。
她到得京里,先去了周家宅子里休整洗漱,次日便置办了些礼物,带着周琪回了趟娘家。
虞阁老早接到女儿来信,又有门下弟子传信于他,道周鸿已经押进了大理寺。
他自年前抱病在家休养之后,就再没上过朝,新年大宴也只是露了个面就早早回来了。
太子与诸皇子也曾先后前来探病,他俱都以一副垂垂老矣的姿势见了诸人,表示病骨不支,实难担大任,竟是连乞骸骨的折子都递了上去。
圣人身子骨也不好,收到虞阁老的折子正是锁拿周鸿的圣旨下达的两日之后。他拿着虞阁老的折子一笑:“虞阁老倒是聪明,也不怪他能在朝中屹立几十年不倒。”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周鸿这是触犯了大家的利益,所以被众臣逼迫圣人锁拿到京中问罪,以他累累功勋,就算是没有抄家问斩,但恐怕以后官途也再无望了。
最重要的是,他推行的盐法将将才有起色,这些人是不会看着他彻底成功的。
比起天下百姓吃不吃得起盐,他们的荷包鼓不鼓才最重要!
胡衍不敢接这话茬,在一旁闭着嘴巴装哑巴,圣人却兀自笑了:“你说,等到周迁客押回朝之后,虞阁老是站学生这边呢,还是站外孙子这边呢?”他实在好奇。
狡猾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临老却做起了缩头乌龟,连年轻时候的一点雷厉风行都没有了,实在令人感慨。
周夫人见到了虞老夫人,母女多年分离,俱有感慨,当下不免抱头痛哭一场。虞老夫人是思念女儿,而她却是忧心长子。
等一时洗漱叙旧完毕,她便问起虞阁老:“母亲,父亲的身子可还好?他今日是上朝去了吧?”
虞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父亲自去年身子骨就不太好,在家养了几个月的病了。一会儿去前院书房见见他,他这些年也很是记挂你呢。”
周夫人顿时讶异了:“父亲的身子骨怎么了?怎的不上朝?”若是虞阁老长年不在朝中,要怎么来救鸿儿?
虞老夫人对周鸿之事已有所耳闻,早在盐法开始实施之时,京里不知道多少人家在私底下议论他犯了失心疯,就连虞老夫人的儿媳妇也有嘀咕的。但虞老夫人老了,对外面的事情管不了,哪怕女儿上门来,她知道并非探亲,而是来求虞阁老救周鸿的,她也不敢应承什么,只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