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冥思苦想,不知道徐教授说的味道是什么,她自问对唱戏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和精力,每分每秒都在钻研如何让自己的表演更加动人。徐教授的点评和指导让她颓唐。
就在她抱着随身听倾听名家曲目的时候,妈妈给她来了个电话。
“吃饭了吗婉婉?”-电话那头的妈妈永远关心着她的衣食住行,每次打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吃了没有。当孩子随着时间越长越大,有了自己的心事和秘密之后,父母能够关心也只有温饱了。
“妈,我刚吃了。”温婉回答完之后猜她接下来肯定会问吃的什么。
妈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吃的什么呢?”
温婉晚上忙得啃了两个馒头充饥,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鱼香肉丝。”
撒了谎之后她有些心虚,因为她是个不擅说谎的人,妈妈又擅长抽丝剥茧层层挖掘出背后的真相。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今天显得很心不在焉,只是淡淡“哦”了声,补充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吃好一点,照顾好自己,我看新闻说北.京最近升温了,你要注意防寒。”
温婉噗嗤一声笑。
妈妈又说:“每次和你说你就知道笑,一定要上心,别当耳旁风。”
“妈,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温婉打了个哈欠:“我最近忙着比赛,好忙好困。”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嘱咐道:“那好吧,你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打完这通电话,温婉就去洗漱,回来之后蒙进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书背单词。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英语老师让她背单词,她看了好几年没能将单词书翻过前五页,那时候总觉得未来好远,除了中国之外的地方都好遥远。她一直以为自己有可能一辈子就囿于苏州,在那方小小的天地间唱一辈子的戏,所以对背单词总是提不起兴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出了苏州,到离家几千公里的北.京,甚至还能抓住机遇的尾巴出国,为了这个机遇,连从前怎么也看不进去的单词也能一背就是半本书。
她觉得造化挺作弄人的。
她背到“destiny”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那会儿她已经睡意模糊,强撑着一股劲爬起来摸索到书桌上的手机,刚把盖掀开还没看清短信的内容,人就受到周公的召唤,身赴梦乡。
很久很久以后,温婉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总觉得有一种被命运摆布了的操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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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后,温婉已经是享誉国内外的一名昆曲名家,她新请了一个助理,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长得乖巧可爱,和当年的岑婵一样散发着天真烂漫的活力,话很多,从见到温婉的第一眼就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在温婉自己是个沉稳安静的性子,所以喜欢她活泼一些。
年轻的助理在她身边聒噪了两个月,终于成功地撬开了温婉的嘴,得知了隐藏在她心中隐秘的往事。
“然后呢?”助理兴致勃勃地闻道。
飞机遇到气流,冷不丁的激烈颠簸了一下,温婉扶着扶手,将自己稳住。她拉下眼罩,轻轻合上眼,回想之后的事情。
时隔良久,约摸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时光洗礼尤不能释怀。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一时没有想起半夜的那条短信,陀螺一样旋转着去洗漱,然后上课,到中午她才想起短信的存在。
打开一看,是叶深发来的——婉婉,我好想你,我在你楼下。
温婉兴奋地回拨将电话回拨过去。
然而那边只传来一阵忙音。
并且从那以后,都是永恒不止的忙音。
她说:“然后,叶深失踪了。”
“失踪?”助理咋咋呼呼,小声地惊呼道。
温婉点点头:“没错,失踪了,彻底的消失不见了,我去上海找他,学校说他已经退学了,我回苏州找他,他家已经搬空了。”
年轻的角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是栖息的蝶,美得仿佛有即将远飞的危险。
那条短信是叶深给温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温婉就再也没见过叶深,甚至连关于他去向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听到过。她找遍了认识的每一个人,向他们打听叶深的下落,还是一无所获。
他像是一滴水,汇入茫茫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吗?”助理问得小心翼翼。
温婉摇头:“没有,他绝情得很,下落不明,前途未卜。”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他的下落。温婉大学毕业之后一年,又考上了学校的研究生,她有时候会回学校上课。研究生一年级下期她和导师合作了一个项目,到图书馆去借书。当时图书馆的人挺少的,排在她前面的是个导演系的男生,正要还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