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默了片刻才说:“寒假有什么安排?”
温婉嘿然一笑:“团里的演出就快结束了,等活动结束我准备出去玩儿。”
她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去挠叶深的胳肢窝,那点酥酥麻麻的痒感渐渐起来,蔓延到全身,他只觉得浑身的皮肤都是栗栗的,低声问:“去哪里?”
温婉手不重不轻地挠着他,笑道:“你想去哪里?”
叶深忽的沉默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我们一起?”
“我想以前每年我们俩夏天都会参加夏令营,今年事情都赶在一处了,没去成,怎么样都应该补上来,所以咱们寒假出去玩儿。”
叶深恍然大悟,丝丝缕缕的欢喜从心底腾升,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就连那漫天的雪都变得越发可爱,想了想,他说:“要不去海边吧?咱们还从来没看过海。”
“好。”温婉回答得干脆,去哪里不重要,和谁一起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和叶深在一起,就算到海角天涯温婉都是满心欢喜。
叶深看着前方的路,问道:“你们演出还有几天结束?我回去做攻略。”
温婉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三天吧,不过结束之后他们肯定还得在这里待一天,我怕团里到时候还有突发事件,时间算宽裕一点好了,五天,最多五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为了这场旅行,叶深做足了准备,熬了三天夜终于出了一份行程攻略。他们是生长在江南水乡的人,长这么从来没见过海,所以这次两人决定去海南看海。叶深在网上查了半个笔记本的资料,整理出的行程,第三天交到温婉手里,她看也没看一眼,就吊着他的胳膊,一眨眼一撒娇:“行,你说的都行。”
叶深狐疑地看着她:“这几天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突然这么……殷勤。”
温婉四下望了一圈,院子里的大人都上班去了,孩子们又都在学校还没放假,于是胆子也壮了,她拖着叶深在院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说:“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那……”
“阿深,我对你是不是不够好?”不等叶深说完,温婉就截断为了他的话头。
叶深揽过她的肩膀,倚靠在自己肩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温婉准备了一下措辞,长吸一口气,这才说:“我觉得自己对你挺不好的,自从上大学,咱们隔得那么远,我的事情又那么多,经常忙得像个陀螺,脚不沾地的,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注意你的感受,前段时间更是把你忽视得厉害,我心里挺不安的,你是那么好,应该让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所以……我……”
叶深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温婉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叶深:“所以你就答应我妈要给我找个唱戏的女朋友?找个温柔善解人意,将我捧在手心里疼的?”
温婉一时语塞,一看叶深那冷冷的笑容就头皮发麻,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叶深是找她秋后算账,敏锐的直觉建议她赶紧逃。可她刚准备站起来,搭在肩膀上的那双手反应更快,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死死扣在掌心,越挣扎手就收得越紧。温婉讨好地求饶:“那不是顾阿姨话都说那儿来了吗?所以我就顺着她说了。”
叶深掰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头与他对视。温婉见他眼神中尽是戏谑,顿感不妙,果不其然,在他们对视两秒钟后,叶深忽然倾身,用唇覆盖住了她的嘴,她解释的话化作咿咿呀呀的呢喃。
这回叶深没有像上次那么温柔,反而惩罚似的带着狠意,狠狠顶开她紧咬贝齿,唇舌交缠。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温婉觉得自己的意识“咻”的一声飚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
良久,叶深才缓缓放过温婉,绯红的双眼中海油欲退未退的潮水:“我女朋友是个唱戏的,她温柔又好看,每次看到她我的心就跟飘在云端上一样,我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疼她,宠她,爱她。我认识她十九年了,还想和她度过余生无数的十九年。”
他掷地有声,情话说得自然熨帖,白白便宜了温婉的耳朵。她心潮翻涌,胸腔里像有飓风刮过,掀起万丈波澜一样。她凝睇着眼前的男生,从小就在她身边和梦中的人,忽的就觉人生已经十分圆满。
可温婉忘了一个道理,说的是月盈则亏,人生太过圆满就回渐渐走向残缺。
就在叶深行程定下来的那天,他兴冲冲跑去火车站买了两人的长途火车票。当天晚上在苏州的演出正式拉下帷幕,大家的寒假生活正式开始。可温婉还是没能如约和叶深去海南看海,因为演出结束后,张敏舒在后台悄悄找到她,面色沉重地说:“温婉,陈鸢出事了。”
温婉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回事?”
张敏舒面色很不好,眼神中有焦急,也有疲惫:“那天晚上在陈鸢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后来她的所有活动都取消了?”
温婉张口结舌,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事关陈鸢的隐私,她不敢轻易托讲给张敏舒,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学姐到底怎么了?”
张敏舒见她的嘴巴紧得就跟拧了开关一样,一丝缝也撬不开,叹了口气,说:“我有个朋友是在首都医学院念书的,他念的是心理学专业,现在正在一家心理疾病诊所上班,陈鸢前几天找到他们。刚好我朋友知道我认识她,所以对她就很照顾,可是昨天陈鸢和他约好去诊所,他等到天黑她还没去。他觉得事情挺严重的,所以就亲自找到她家里去了,结果陈鸢在房间里烧炭。”
“烧炭?”温婉陡然拔高音量。
张敏舒环顾四周一圈,见周围没人,这才放低声音,说:“门窗紧闭,在家烧炭。”
“她想自杀?”害怕的感觉再次从温婉内心深处缓缓升起:“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敏舒:“还好我朋友去得及时,将她救下来送去医院,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他双目盯着温婉,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我担心她出院后还是会想不开,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去照顾她。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理,可现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平常在团里看起来人缘不错,可真能托付这件事的还真没几个。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麻烦你。”张敏舒声音中颇有几分低声下气地意味:“就当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想办法补偿你。”
“不用。”温婉脑海中闪过陈鸢在众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她温婉一定可以在戏曲舞台上越走越远的,那个时候她无条件信任她,支持她,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温婉绝不会退缩:“我明天就回北京。”
张敏舒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辉:“谢谢你。”
温婉心里挺酸涩的:“队长,你是不是……”
随即又想到在上海那回,陈鸢的继父开车恐吓张敏舒他们,张敏舒和陈鸢之间像是隔了一条宽阔的长河,张敏舒努力搭桥想要迈过那条长河,陈鸢呢,则一直致力于拆桥,她就想让张敏舒,离她远远的。
这其中的玄妙,温婉也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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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深得知这个消息,一时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温婉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等着他的教训。叶深低头看了她一眼,再未说什么,只问:“要我去给你买票吗?”
温婉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望向叶深,见他神色当真无异,松了一口气:“不用,队长可积极了,主动说帮我买票。”
叶深低头翻了一页书,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温婉拖过椅子,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去环住他的胳膊,缓缓将自己的下巴挂在他肩膀上,晃了晃他胳膊:“阿深,你是不是特生气?”
“没有,你是去救人,要是宋辞那小子也烧炭自杀,我也会马不停蹄地去照顾他,你做对的事情,我一百个支持。”
温婉轻叹了声:“那你是不是感觉特失望?”
“还好。”语气分明委屈得不行。
温婉:“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北京吧?”
叶深噗嗤一声笑,抬手,轻轻将手心覆盖在她手背上,说:“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去,上次去她家就算了,现在我要是去了的话,她肯定会很难堪,这对她的抑郁症不好。”
温婉满心感动,吊着他的胳膊,巴巴地望着他俊朗的侧颜,心神一荡:“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这么善解人意?”
叶深一挑眉,无比傲娇:“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
“好好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温婉拍着胸脯:“我保证。”
叶深松开她的手,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火车票递给她:“拿着。”
“干什么?咱们又去不了了,明天你还能拿去退了。”
“送给你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再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