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面对薛松的叱骂，方源只是不屑一顾的轻哼一声。
“侯爷知道大王派我出使赵国是为和谈而去，而我此刻出现在赵军大营，侯爷却不问青红皂白便骂我叛国投敌，试问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根据的？
我出现在赵军大营，难道就不能是已经成功说动赵王和谈，因为心中倍感欣喜，所以特地来通知侯爷的吗？”
东陵侯闻言，心中一沉。
诚如方源所说，的确存在这个可能。
但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么他的处境就更为危险了。
他被平阳侯算计，已经完全步入圈套。
与平阳侯为敌，南郑侯态度不明。
而秦月容派遣新军进驻云阳，就等于表明了她铲除东陵侯的立场。
东陵侯此刻要想求生，只有叛出秦国一条路可选。
但如果连赵王都不肯接受他的投诚，那么以他手下的两万兵力，只能做困兽之斗。
况且，八万楚军正在星夜兼程向杜平方向赶来。
楚王这次为了给自家侄女撑场面，同时也是为了确保楚国西线无虞。
把除了东线与越国对峙的二十余万甲士，以及负责地方防务的兵士之外，楚国能够动用的所有兵力都投入了秦赵战场。
领军将领更是屡屡大败越国的楚军宿将，上柱国成玉。
而这八万楚军之中，也不乏精锐，声名赫赫的申息之师也被编入了这支部队。
东陵侯扪心自问，如果让他和成玉拉开架势打上一仗，自己可能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赵王的态度，很大程度决定了他未来的命运。
方源见他不语，便开口喊道：“我方源不辱使命，说动赵王和谈，侯爷为何面无半分喜色？”
东陵侯僵硬的笑了两声：“方先生大才。两国能够和谈，我自然是倍感喜悦。”
正在他思忖着如何应付方源时，杜平城墙上忽然传来阵阵叫骂声。
“薛松老贼！你叛国投敌，岂是大丈夫所为！”
“若你老母泉下有知，你有何脸面与她相见！”
“方先生，你千万别被这贼子骗了！”
方源放眼望去，这才从城垛的缝隙间看见一群攒动的人头。
这些面孔有生有熟，然而，从他们简朴的衣着不难看出这群人的身份。
这全都是秦墨学派的弟子。
方源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他原本想试着与东陵侯周旋一番，最好可以骗开杜平的城门。
可这帮墨家弟子一出声，那事情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薛松扶着墙垛，忽的哈哈大笑。
方源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绝望的味道。
他质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薛松笑声一止，低头看向方源。
“方先生，方自流！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但我必须得承认，我在你的身上看走眼了。”
方源试图稳住他的情绪：“侯爷现在醒悟，可谓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为时未晚？”薛松大笑道：“不，是太晚了。方先生可知道老夫现在的处境？”
方源高喊道：“只要侯爷主动认罪，释放你关押的无辜之人。我方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定在大王面前保下你的性命！”
东陵侯笑着摇头：“方先生就不怪我害死了孙伯仁？”
方源深吸一口气。
伯仁之死，他当然无法忘却。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下墨家弟子的性命。
他开口道：“凡事要向前看。伯仁已死，这个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但既然知道这件事是错误的，侯爷为何还要顺着这条不归路一路走到黑呢？”
东陵侯笑道：“方先生能忘记伯仁之死，说明您是位真金不怕火炼的君子。但，我却不敢忘记……”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转而换上的是一副歇斯底里的表情。
“因为，我薛松，是个实打实的小人！”
他放眼在赵军的行列中寻找着赵王的身影。
他高喊道：“既然方源在此！那么说明，大王您肯定也在附近！我知道，您不现身，肯定是怀疑我背叛秦国的决心，抑或是觉得接受我的投诚，损失远大于利益！”
“但我今日，要告诉大王您！我薛松的价值，可不仅仅是这二百里土地与两万秦军！”
东陵侯说到激动之处，忽然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斩下自己的右臂。
“我薛松能带给赵国的，还有这条天下人垂涎的手臂！”
东陵侯如此偏激的举动引得方源眉头猛跳。
他设想过无数情形，但却从未想到东陵侯会突然拔剑断臂，这种自残式的行为除了引人发笑，还有什么意义？
但方源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发现，东陵侯斩断手臂后，伤口居然并未流血，而那条被他斩下的右臂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方源心中起疑：“这是假肢？”
东陵侯的举动震惊全场，他在众人的注目下举着斩下的右手，肆意狂笑着。
“钱胖子！萧君泽！你们算计我时，别以为我就没算计你们！”
“乌氏城，三棵松树，商圣右手，不过都是老夫放出去的风声！”
“你们想要商圣的右手？想得美！跟在老夫的身后吃屁吧！”
“你们可知道，你们一直垂涎的东西，其实一直就摆在你们的面前！”
“你以为我学习法家学说是喜欢你们商君阁吗？”
“老夫学习法家学说，不过是为了掩饰从商鞅右手得来的法家修为！”
东陵侯双目圆睁，面容森然，眼白爬满了血丝。
“大王！如果你现在正在城下，请回应我薛松的问话！
这只商鞅的右手，只是我薛松送给赵国的见面礼！
除此之外，我还掌握着诸多先贤遗物的秘密！
商鞅的左腿，庄周化鱼的遗蜕，老子西出函谷关时留给尹喜的《道德经》原本！
这些秘密，是我主政秦国多年，花费大力气收集来的！
如果大王想要得知这些遗物的下落，就请回应我薛松的请求！”
方源被东陵侯的话语所震惊。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修习百家学说可以汲取力量，却没想到，原来这些先圣遗物也同样蕴含着超人的魔力。
更难办的是，他不了解这些先圣遗物究竟价值几何。
但看东陵侯这自信的架势，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能远在二百里土地之上。
而且东陵侯不仅可以立刻为赵王献上商鞅的右手，他还藏有不少关于先圣遗物下落的信息。
如果这些遗物可以帮助赵王摆脱困境，铲除邵离，那么，他与赵王达成同盟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方源蓦然回首，望向先前护卫他前来的赵氏胡骑队列。
一人正单骑走马，缓步上前。
只见他抬起枪尖指向东陵侯，雄浑之声响彻全场。
“背信弃义，岂是英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