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王棠梨被门外不间断的敲门声吵醒时,惺忪地睁开眼睛,不慎露出被褥的胳膊,很快便缩了回去,外头实在是太冷了。敲门声仍在继续,王棠梨迷迷糊糊地翻动着身子,“红魅,别敲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吧。”
夜里寒凉,外头的风更大些,红魅穿得又有些单薄,只一阵风来,红魅便冻得瑟瑟发抖。
一只手缩进绒边袖口,一只手徒露在外头,抖动地敲着主子的寝殿,“小姐,小姐,别睡了,千岁爷来了。”
千岁这一趟来得太晚了,红魅也急着唤醒小姐,随意穿了些衣服便出来了。
王棠梨钟情于千岁那是府邸人人都知晓的事,红魅作为王棠梨的贴身丫鬟,更是清楚小姐对千岁的感情。八壹中文網
“小姐,千岁来咱们府邸了。”
红魅又唤了一遍,可里头的王棠梨早就躲进被褥中,闷头大睡。
朦胧之中还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主子的丫鬟。
红魅敲了一遍又一遍,里头连个回应也没有了。
应淮序和谢绾妤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下,看着。
“来过?”
应淮序与谢绾妤并肩而站,他的余光瞥见,谢绾妤那忧郁的神色,还有眼底的星光。
谢绾妤摇摇头,生硬地说道,“未曾——来过。”
谢绾妤侧身,抬头注视着比她高了半尺有余的应淮序,坚定地说道,“但,以后,我一定会常来。”
直到,王棠梨为我前世所经历地一切付出代价!
王老爷、王夫人候在一旁,片刻后,见自家姑娘还未醒来,王棠梨的父亲用力地咳了几声后说道,“千岁,这么晚了来造访小女,可是有何急事啊?”
应淮序勾起嘴角,跨出凉亭。
谢绾妤不愿看着王氏夫妇,也朝前迈了一步。
应淮序背着手,来到王棠梨的寝殿外。
“千岁……”
红魅后退,朝应淮序行礼,应淮序只一摆手,示意她下去。
“王棠梨。”
应淮序低沉的声音,满是磁性。
王棠梨瞬间惊醒,“千岁爷?”
她探出被褥,唤了声,“红魅。”
“小,小姐,千岁爷来了,就,就在门外候着的。”
红魅始终没敢上前,离得应淮序远远地。
凉亭处候着的谢绾妤眉目皱了皱,眼底很快划过一抹阴鸷。
王棠梨,可不止你的千岁爷,还有我。
她想知道,王棠梨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王棠梨那双杀人如蝼蚁的手,她是怎么没有看出来的?
急忙穿好衣物,开了门。
灯光稍许模糊,王棠梨只凭大致的轮廓便认出了应淮序。
“淮序哥哥——”
王棠梨的话还未说完,应淮序手中的剑便出了鞘,锋利的剑抵在王棠梨红润的脸颊上,“本王再说一次,本王是谁?”
王棠梨瞪大瞳孔,不自觉抬起晃动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千,千岁爷。”
谢绾妤忍不住噗嗤一笑。
前世,王棠梨在人前逢人便说“淮序哥哥”,竟不成想全是王棠梨她自作多情罢了。
谢绾妤身后的言川,眼看着千岁动怒了,偏偏谢小姐再此刻一笑,千岁手中的剑又回了剑鞘,言川不禁也被逗笑了。
这一笑,倒引起了王棠梨的注意。
王棠梨从来没有看过千岁身边有过女子,这是第一个。
王棠梨厉声指着谢绾妤说道,“你是谁?”
谢绾妤碧落染边的靴子轻轻踩在银白的雪地中,王棠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十几步,王棠梨便看清了谢绾妤的模样。
谢绾妤站在应淮序边上,微微一抿,“王小姐不认得我也难怪”,她望着应淮序,挽住他的手臂,泯然一笑,“我很少出府,若不是爹爹死了,殿下怕我伤心过度,带我四处转转,今日,也就不会见到你了。”
谢绾妤挽住应淮序的时候,竟没有一丝违和感,应淮序更没有一丝不适。
王棠梨的目光随着谢绾妤的手移动,最后落在谢绾妤挽住应淮序的胳膊处。
她知道那是谢绾妤,是燕王妃。
方才还满心欢喜,此刻便只剩下无尽的阴霾。
眼里的忧伤与愤懑,微微一撇的嘴角,谢绾妤更是看在眼里。
“别怪殿下动怒,只是不知是谁动了殿下的东西,细问才知今日王小姐去了燕王府。若是去了也不打紧,就是往后别再碰殿下的东西了。”
谢绾妤轻声细语,一脸纯洁无害的模样,反倒叫王棠梨越发气愤。
前世,王棠梨还四处扬言,那日千岁特地深夜去府上,只为将陛下赏赐地上好蜀镯赠予她。
谢绾妤此刻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王棠梨便是虚情假意的。
回府的途中,谢绾妤的手心布满了薄汗。
那些前世的回忆,又一幕幕再现在她的眼前。
应淮序半垂着眼睑望着出了神的谢绾妤,半响,才开口,“你怎知,本王的东西被人动了?又怎知是她动了?”
“以前不也发生过嘛!”
谢绾妤想都没想便说出口。
应淮序紧锁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以往发生过?”
谢绾妤这才晃过神来,“啊”,她长长的睫毛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嗯,以前,我府上也有过类似的事发生过。”
她边说还边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那,你觉得本王一定会娶你吗?”
应淮序弯下身子,食指勾住谢绾妤。
谢绾妤修长的睫毛眨巴得更快了些。
“你是以为,本王当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何事?”
“发,发生了何,何事?”
谢绾妤拇指深陷手心,故作镇定,“哪天晚上?”
可她的脸颊早已泛了红,应淮序抿嘴,手背靠过谢绾妤滚烫的脸颊,“怎么倒脸红了?”
谢绾妤这才察觉绯红的脸已然滚烫,她别过脸,忽而又靠近应淮序,闭上琥珀般的眼睛,轻轻吻向了应淮序的右脸,睁开眼时,却故意停留在他干燥的唇前,“殿下,你的脸也红了!”
应淮序靠得更近了些,“你不怕死吗?”
“若是死在殿下怀里,那绾妤只然是不怕的……”
谢绾妤手心的汗越发多了,她当然怕死,可她更怕这一世再亲眼目睹王棠梨残害她爱的人,她只能如此一搏。
成,便可嫁入燕王府,手刃仇者;败,便是一死。
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言川,停轿!”
马车骤停,他只留下一句,“送谢小姐回府!”
此后,马车上便只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