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梅雕床旁,鎏金珐琅香炉上飘起丝丝烟雾。
应淮序辗转反侧,望着那一缕微弱的烛火,他的脑海中频频浮现谢绾妤跪在雪地的画面。
他有些恍惚,又有些不舍。
稀薄的在空中飘动的香烟,荡进了应淮序的心中,却也熏得他有些难受。
香薰的味道不同于以往,他止不住地咳嗽,唤着屋外的言川,“言川,言川!”
言川推门而入,香薰窜入他的鼻子,他只手用衣袖遮挡香薰侵入,一手抓来珊瑚桌上的十样锦茶盏,穿过月洞门下,将茶盏中的水一并倒入炉内。
徐徐升起的缕缕烟雾,霎时间像断了线的思绪,趁着坠落间不见了踪迹。
缭绕的烟雾散尽,胡乱的心这才得以舒畅。
应淮序下榻,取下炉盖,随手染上一点湿漉的粉末,只轻轻一闻,便知道其中掺入了白芷。
应淮序所有的香料都是按照若笙的喜好添置的,何况,香炉内的香料都是若笙留下的,平白无故地掺入的白芷,惹得原本就烦闷的应淮序暴怒……
他攥紧炉盖的把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棱迹分明,随着炉盖一声巨响摔在地上而渐渐消失,“今日还有谁进来了?又是谁动了本王的东西?”
言川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地松开,茶盏掉落在地,他低着头,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白天,荣安公主和太原王氏来过,晚上,除了还在外头跪着的谢小姐,再没有别人了。”
荣安公主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公主,也是应淮序的妹妹。八壹中文網
言川自然是拦谁也不敢拦公主啊!
只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荣安公主与太原王氏王棠梨交往密切。
“王棠梨。”应淮序捏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月宫案几上,“还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备轿,去王府。”
应淮序的拳头又一次砸在案几上,言川起身,才转过身,应淮序又说道,“等等。”
他放轻了声音,语调也平缓了许多,“她,还在外面?”
言川点点头,颤颤巍巍地说,“千岁,还在外头跪着呢。”
言川不敢说自己劝了好几回,怕千岁会迁怒于谢绾妤。那姑娘太小了,言川实在是不忍心。
何况,只凭着她的容貌,或许也可以填补一下千岁心中的创伤。
“带上她。”
应淮序转了转颈脖,着手从云纹木架上巾帕,搌去两指上的粉末,“再给她备些姜茶。”
话音刚落,言川还楞在原地。
“带上她?”
言川怕自己听错,又曼声重复道。
应淮序没有说话,落在案几上的拳头扬起,言川便明白了。
他拔腿就跑,没有留神月洞门下的门槛,险些将自己绊倒。他笑呵呵地在躲在月洞门后,喘气道,“千岁,奴才这就去。”
他没想到,千岁不仅没有让锦衣卫将谢小姐带走,而且还亲自带着谢小姐去王氏府邸,这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看来,还是低估了若笙姑娘在千岁心中的分量。”
哪怕,谢小姐不是若笙姑娘,千岁也愿意将她当做若笙姑娘的替代品。
只是,谢小姐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怨恨千岁?
言川看着跪在雪地中的谢绾妤,不免心疼了起来。
“谢小姐,外头冷,请随奴才走吧!”
言川这次没有提着灯笼,而谢绾妤身旁的烛火早已燃尽。他从管家手中又接过一盏青纱明灯,替谢绾妤打亮。
谢绾妤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脚已经麻木。
她根本使不上劲。
她扶着旁边的红木柱,指甲几乎沦陷进木柱,可还是没有力气站起。
言川看出了谢绾妤的吃力,转身从管家手中取出方才便备好的藏青色的汤婆子。
府里从未有过女眷的物品,更不必提及那些粉嫩可爱的颜色,那藏青色的汤婆子还是言川翻箱倒柜才找到的。
言川一手扶住谢绾妤,一手将汤婆子递给谢绾妤,“谢小姐,许是跪得太久,脚麻了,不打紧,暖下膝盖,稍后喝些姜茶便好了。”
谢绾妤靠在木柱上,双手接过汤婆子,笑着点点头,连连朝言川道谢。
她握着汤婆子,将他轻缓地移放至冰冷麻木的膝盖,看着府外备好的轿撵,谢绾妤不解道,“这是要去哪?”
言川看着左右无人,才轻声说道,“陪我们家千岁去太原王氏府邸。”
“太原王氏?王棠梨?”
谢绾妤吃惊地看着言川,只见言川点头,她才敢相信。
心里却在犯嘀咕:他这是要去抓王棠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