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忽略了一件事情,冀县上下官吏都由世家大族的人充当。除了少数掌控军队的职位,冀县大族无法插手进来之外。从囚室到刑罚,都是世家子。
被关进囚室的杨阜跟在外面一样,将消息轻易地传递出来。先后无数人将明夜乱起的消息传递出去。
这里面有多少人是韩天马玩派来的内应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韩天马玩痛下杀手,提前将冀县城内的世家屠戮一空。
只要骚乱当中有人放火,城外的齐军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放火只是信号,夜晚发生是为了降低突袭难度,减少伤亡,而非齐军不擅长打硬仗。
一个白天过去,大量守军在不知觉当中便被马玩拿下。些许的反抗在强权面前,如泥牛入海。马玩不是韩天,他没什么顾忌,该杀就杀,及时行乐。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咚咚咚。”
姜家大门被敲开,马玩亲信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丢给门房,冷不丁的道:“收敛一下,这是你们姜家子嗣。告诉你家主人,谁敢作乱,便去陪他!”
话音落下,那亲信转身就走。他并非是一人到来,身边还有十余名甲士,他们护卫着一辆牛车,牛车血淋淋的,不断有发乌的鲜血滴在地上。
门房注意到,牛车上面是数不尽的脑袋。
“诺。”
他低语,眼中尽是惊悚。
不消片刻,小小的冀县再无欢笑,家家户户都收到了血淋淋的人头,知道了城墙上面发生的一切。
包括韩天,他暴跳如雷,万万没想到马玩绕过自己,对世家豪族下了杀手。
换做平常,他倒是不以为然。人杀了便杀了,谁会在乎。
死都死了,活人再去拼命,只会倒下更多的人。
永远都是这样,杀戮镇压让城中气氛变得格外怪异,世家们都知道了约定讯息,却没人敢先一步动手。
被鲜血染红的城墙上,不知凡几的世家子已经倒下。
所剩的领头羊除了姜冏之外,还有王三叔。
“仲奕,时辰不早了,只要点燃民宅,城内城外一同发力,必定大胜。”王家人当中,王家三叔目光清澈,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机会。
但世家豪族一向如此,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他是少数明眼人,此刻大多世家被吓破了胆,正好是王家借此机会发难的好时机。不需要劝诱,直接威逼。
王家姜家作为领头羊,带着冀县世家豪族,要么一起投降齐公,要么一起去死。
“胜?”王家三叔轻轻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家在守军上面并无多少人,损失不大,却被严重警告。
韩天等人太清楚现在张掖县令正是王家族长。可又能做什么?总不能将姓王的人屠戮一空,免得他们反叛自己?
“仲奕,家眷妇孺送到不曾参与此事的世家当中躲避,能拿起武器的男子尽数武装起来。”他面沉如铁,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
大不了王家在冀县城内的子嗣团灭,换自己大兄一条无比顺畅的晋升之路。
“此事已经安排妥当。”姜冏雄心勃勃,他更年轻,更不在乎城中的家眷安危。
“那就直接动手。”
时间不早了,黑暗不断吞噬光线,城内城外一盏盏灯火被点亮,驱散一角黑暗。
李云义静静等待,这一日跟寻常时候并无任何差别。人吃马嚼,物资不断消耗,城内如此,城外也是如此。围城战,比的就是谁的耐心更足,更不惧伤亡。
器械不断被打造,随军的工匠铆足了劲儿,将军营变成铁桶,更将一件件杀人利器组装起来,准备用在攻城。
“主公。”法正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中没底,没话找话说:“器械每日都在打造,却没有太多云梯,只怕用在攻城上面,颇为不易。”
凉州没有几座坚城,这些器械多是床弩,投石车,而非用的最多的撞车跟云梯。前者是用来摧毁城门的战争利器,后者则是士卒攀登城墙的辅助器械。
李云义大力打造床弩投石车,他能理解,但云梯也很重要!
“攻城?谁说孤要攻城?”李云义诧异,回首看了一眼法正,指着不远处的冀县道:“今夜冀县便破了,这些器械日后都要运输到玉门关上去。孤手下的军士个个都是宝贝,不能死在毫无意义的攻城战上。”
“冀县外无援军,内不能齐心,便是白起韩信来守,也守不住。”
法正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家主公目光不局限在冀县上面,而是在整个凉州,包括日后的防御上面。
玉门关很远,在茫茫黄沙当中,别说是他,就是绝大多数的凉州士人也只知道玉门关,知道敦煌,却从未去过。
偌大的大汉,对区区一个玉门关上心的,也只有齐公一人。
这般想着,他愈发佩服李云义深谋远虑,对世事洞悉。
“好啦,快到时辰了。无论城内是否有动作,都要强硬一些,叫城中人知晓我齐兵锋芒,不敢死战。”
“日后收复西域,正需要孝直你这等年轻俊杰出马。”
想要人卖力,还得画饼充饥。面前的法正恭谨,没有半分活力,不像一个年轻人。对付这样的人,李云义颇有办法,无非就是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聪明人更容易被满足,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够拥有什么,很少会逾越,反而会固守秩序,被称作保守派。
反对他们的年轻人同样聪明,为了利益必须拉拢更多激进,对现状不满的年轻人。
李云义装完逼,瞅瞅一脸佩服的法正,不禁一笑。年轻人见识少,很容易被大道理忽悠,同样的话骗骗法正他们可行,想要蒙骗贾诩这样的老狐狸,让他热血沸腾,根本不可能。
“臣领命。”
法正慷慨激昂的离开,留在原地的李云义只是看向黑夜当中的冀县,看着城墙上的点点光芒,心思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大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太多,多到不能割舍。玉门关以西的西域,就是大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谁来,都是这个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忽的多了一抹红色,正是城中一处民宅被点燃。
机会来了。
冀县今夜就得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