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妮许是知道事情败露，连夜从国营饭店的宿舍搬回老家。她老家好巧不巧，就在顾家屯后庄上的小毛村。
这村子位置偏僻，稀稀疏疏住了十几户人家，各家都是土房子，不走近看，还以为来了坟地。
顾墨绿摸到佟大妮家里，静悄悄的，毫无生气。叫了两声，没人应声。她挪步进去，推开破旧漏风的小木门。不足十平方的屋子里，杂七杂八堆成一团。苍老的声音颤巍巍传过来，“你是谁啊？”
她这才注意到，角落床上坐这个老太太。佝偻着腰身在剪窗花，小木桌上堆满了窗花。
顾墨绿道：“我找佟大妮，是她朋友。”
“她出去换菜了。”
顾墨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矮脚凳上。她得先搞清楚佟大妮把钱花哪里去了。她毕竟是过了明路的正式员工，忽然辞退影响也不好。
不多时，佟大妮背着空荡荡的帆布包回来，一见顾墨绿，脸色骤然变了。
“大妮，我特意来找你……”
顾墨绿话还没说完，佟大妮就着急忙慌拉着她出门，随手关上。
佟大妮求生欲超强，低声说：“墨绿啊，我猜着你知道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小孩子可以犯错，那是大人教得不好，可我们都是大人了，做错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平的。你说是吧？”
佟大妮心理防线逐步崩溃，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你也看见了，我跟奶奶相依为命，她前阵子去卫生所，检查出肾不好，要钱买药，我是逼不得已才做这种事。你既然发现了，要杀要剐，我都听你的。”
顾墨绿伸手摸了摸帆布包，果然是空的。
话锋一转，“中午准备吃什么？”
佟大妮诧异，微微叹气，“没吃的……我也就算了，就是苦了奶奶，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要跟着我受苦受难。”
“你男人呢？”
佟大妮无奈的摇头，面若死灰，周身的空气都是绝望。
“死了。”
饶是顾墨绿这样的人，也有颗柔软的心脏。见她这样，也不忍心追究责任。可眼下连饭都吃不上，也必须找个好办法缓解危机才行。
她问：“你预备怎么办？”
佟大妮哪里知道怎么办？又是摇头，表情比上坟还难看。
顾墨绿眸色温和起来，拉着佟大妮的手说：“你也别害怕，我不是个刻薄的，大家都是一起工作的，你有什么难处也应该坦白说出来，能帮的肯定帮了。”
“真的走投无路，家里值钱的都卖了，还是不够。卫生所那边也说了，没有钱不给赊账的。我不敢去抢，壮着胆子偷了那么几回，唉……对不住你。”
顾墨绿没再说话，转身回屋内。佟大妮慌了神，立即伸手拦住。
“墨绿，我奶奶年纪大了，怕她受刺激，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那些事儿告诉她老人家？算我求你了。”
顾墨绿面色从容，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打算说。老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纯属道德绑架。种菜还不能保证每根菜都长得一样齐呢。
她笑着拉着老奶奶的手，“奶奶，大妮在饭店里表现可好了，大家都夸她手脚轻快呢！”
老奶奶刚才看见顾墨绿脸色不太好，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听见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顾墨绿笑说，“没有，一点都没有，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她早就注意到桌上的剪纸，还未到年关，一般人家是不剪纸的。关键还剪了这么多。拿起一张，铺展开来看，是只小兔子在吃草，甚至连草上的露水都剪出来了。
“奶奶，这都窗花都是您动手剪的吗？真是太好看了！”
老奶奶点了点头，眼中有泪，泪中有难。
“唉，是我自己身子骨不中用，拖累大妮，对不起她爹妈。我啥也不会，腿脚也不利索，剪点窗花，想看看有没有人要买……唉，不过年不过节，没人买呦……”
话音刚落，老奶奶小声抽泣起来，眼泪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出来，让人心痛。
顾墨绿拉着她的手，“奶奶，您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帮你买！”
老奶奶显然是难以置信，缓缓抬起头看着顾墨绿，“姑娘啊，奶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还是别麻烦了，可能这就是命吧，阎王要我过去，我也不能不去。”
佟大妮扑通一下蹲在奶奶面前，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奶奶，你不要这么说，大妮不能没有你，呜呜呜。”
顾墨绿从帆布包里拿出手帕，哄完老的哄小的，手忙脚乱。她本来就只是简简单单来踩个点，怕佟大妮再犯糊涂，没想到惹两人哭成泪人。
“奶奶，信我一回，我保准完成任务！”
佟大妮抬眸，“墨绿，真的能有人买吗？这些窗花都是我奶奶熬坏了眼睛剪出来的……呜呜呜。”
顾墨绿想到未来商业大佬顾墨能，正好拿这事儿给他练练手。胸有陈竹，说，“没问题！”八壹中文網
老奶奶边擦眼泪边说，“姑娘，你要是真的能卖出去，赚的钱少给我点，能吃上饭就成……难为你了，孩子。”
顾墨绿道：“奶奶，不用给我钱，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最后，顾墨绿把已经剪好的窗花全部拿走，据说大概有1000多份。
路过顾真真家的时候，她歪着头看了两眼，没见着刘巧芝。真回娘家去了，她也算是自作自受，谁叫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吃点教训简直活该。
晚上，她叫大黄去后山叼了两大捆柴火。起锅烧油，做红烧肉、藕饼、蚝油生菜和蒜末茄子。隔壁胡大婶闻着味过来，“墨绿，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忙啥呢？”
顾墨绿道：“忙着劳动呀！哈哈哈。”
铁蛋和东东闻着味也飘过来，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任谁看了都想吃。要知道，这可是大批人吃不上的年代，顾墨绿这日子过的……无法无天。
夹了几块红烧肉，让铁蛋端回去。铁蛋高兴的差点摔跤，果然，他娘说的没错，跟着东东后面混，就能吃上肉。东东姐姐比亲爹妈都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