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散漫的坐在对面，刺目的阳光洒在他肩上，透过头侧那束光，脸上的毛孔清晰可见。然而比这更触目的，是脖子的红印和脖颈处的指甲划痕。
顾墨绿端然坐着，只静静看他表演。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方唱罢我登场，永不停息。
周恒喝了口茶，烫到嘴，咻咻喘气，缓了缓，定神瞧着顾墨绿。眼前这女子，从前任性刁蛮没头脑，现在七窍玲珑有心机，他分不清哪个是她，但自那天跳水后，顾墨绿在供销社门口跟他说那番话，他心中翻来覆去想着她，走火入魔，渐入膏肓。
“我喜欢你。”
顾墨绿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问：“哥哥喜欢妹妹什么？”
周恒蹙眉思考片刻，“喜欢你的所有，好的坏的都喜欢。”
不愧是渣男，嘴就是甜。顾墨绿联想到上辈子遇到渣男们，一个比一个嘴甜，如果根据嘴甜的程度来评估男人的质量，那么周恒绝对排得上号。
见她不语，周恒欣喜若狂，以为她是太激动了，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墨绿，你别激动，我知道我以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给我表现的机会，兜兜转转，我心里还是只有你，请你相信我……”
顾墨绿的视线落在楼下国营饭店斜侧的三两个男孩身上，东东新交了好朋友，是后街口油铺陈老三家的孙子。几人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玩弹珠。
忽然，东东跳起来，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他抬眸远远的对上顾墨绿单手托腮的脸，“姐姐，我赢啦！”
顾墨绿咧嘴笑出声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朵含苞的花朵，霎时间在她脸上盛开，惊艳整个世界。
她朝东东挥手示意，“东东真棒！”
周恒呆呆的看着她，她的笑，她的手，她的唇，她的梨涡……画面摄人魂魄，体内陡然升起近乎癫狂的燥热，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顾墨绿转过头来继续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周恒道：“我说，希望你相信我。”
顾墨绿对着面前这张脸，实在是没有胃口，面前的绿茶也不香了。
隐忍着恶心，她笑说：“乱世信佛不如信魔，与其信魔不如信我。”
周恒垂眸深思，用浅薄的知识剖析这两句话的含义。
他两眼放光，煞有其事的说：“我信你。”
顾墨绿已然不想多聊，话锋一转，“顾真真最近忙什么呢？”
周恒微愣，如实回答，“在农场，每个星期都回家哭，嘴里没什么好话。”
“林媚儿呢？”
周恒心虚不已，放下手中的茶杯，翘起二郎腿，又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样子。偏过头，将视线挪到别处。
“提她干什么？”
顾墨绿直言，“怎么？睡完就单身了？”
这话原本是戏弄人的浑话，可顾墨绿说话的神态一本正经，叫周恒竟有些胆怯起来。他放下刚才翘起来的二郎腿，直了直脊背。
“我跟她没什么，是她非让我帮她解决需求，没办法……谁让十里八乡，就属我长得好体力又好……能者多劳嘛。”
顾墨绿抿嘴憋笑，见过渣滓，没见过你这么浪的渣滓。
她显然不想多聊，顾真真还没被放出来，目前身边也就是些阿猫阿狗的破事比较多，都在可应付范围内。
想起饭店账本，她想问周恒认不认识会看账本的，同时这人还要是自己人，到底是私密的事儿。转念，又怕他会大喇叭似的说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所有人都知道她看不懂账本，到时候欺负到她头上来，都没处哭去。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我有个朋友，唯独喜欢会看账本的男人，可惜，我店里的账本伙计是女的……”谁还没有几个‘无名无姓’的朋友呢？
话未说完，周恒立马上钩，“你哥哥不是会看账本吗？怎么，他要跟刘巧芝离婚？”
顾墨绿装模作样撇了撇嘴，“瞎说。”
顾墨绿觉得周恒八成是打上国营饭店的主意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顾家的家产已经够厚了，左手顾真真，右手林媚儿，还不知足。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得等。
下午，顾墨绿带着东东坐了30分钟的大巴车，到了顾家屯顾家。
猜测这个时间，应该只有顾勤和刘巧芝在家。踱步进了院子，静悄悄的，不似有人的动静。
东东“哇”的一声哭出来，顾墨绿连忙蹲下，摸着东东软嫩的小脸，问：“东东怎么了？为什么哭起来？”
东东呜咽着，“姐姐，我害怕，上次真真姐姐，就是在这里打我的……”
顾墨绿好生奇怪，被顾真真打过之后，她中途也带东东和顾墨能顾默西回了趟家，怎么那次没哭，这次反应这么大。
“东东，你告诉姐姐，为什么今天这么害怕？”
东东边擦眼泪边说，“今天大哥不在……”
闻言，顾墨绿噗呲笑出来，没想到顾墨能在家中的威信这么大！怎么有点像太上皇，她是刚登基的新皇帝，太上皇垂帘听政。
正想着，刘巧芝端着簸箕出来了，一见到顾墨绿，眼睛都直了。
“呦，顾墨绿，你还意思回来？撬墙角撬到真真妹妹头上了？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顾墨绿狠狠瞪了她一眼，拍了拍脑袋，怎么没把大黄带来？便宜眼前这张臭嘴了！
路过刘巧芝，顾墨绿自顾自走过去，对着屋内大喊：“大哥！我找你有事！”
刘巧芝受不了被无视，蹦跶到她面前，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我说对了！以前就觉得你面相不好，命格奇差，现在看来，你最坏的是心！黑了心的王八羔子，没脸没皮的贱货！……”
顾墨绿松开东东的手，“啪——”。
刘巧芝的脸上，落下一个极其熟悉的耳光。犹如她跳河被救出的那天……触感和痛感如此相似。
她捂着半边脸吼道：“你！你当我好欺负？”
话落，一把扔掉手里的簸箕，举着双手，怒目圆瞪，朝顾墨绿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