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绿连着大半个月没去国营饭店，又出了方菊花那档子事，在家坐不住了。趁着顾墨能和顾默西上学，她带着顾默东直奔国营饭店。
午饭点，饭店客人不少，稀稀疏疏坐了三五桌。
黄春兰上来，胸口的两坨肉跃跃欲出，原本宽松版的衬衫穿出了紧身衣的感觉。见有客人在，她刻意压低了嗓门，“墨绿同志，你和东东没来的这段日子，好多客人来找东东，说是想跟这孩子一起吃饭。”
随手拿来两个袋子，“你瞧，这都是客人送给东东的小玩具，有弹珠、纸飞机、竹蜻蜓啥的……这孩子真是讨喜！”
东东从黄春兰手上接过袋子，拿出一个绿色的竹蜻蜓，握在掌心，双手一搓，竹蜻蜓就旋转着飞起来。东东开心的蹦蹦跳跳，“姐姐，太好玩了，东东好喜欢！”
顾墨绿笑说：“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余光瞥见有桌客人，目光胶在东东身上，夹肉的筷子像是僵住了。便给东东使了记眼色，东东机灵鬼似的蹦过去，又是给客人端菜、又是卖萌。
这桌坐着一男一女，都穿着藏蓝色的知青装，二十出头的年纪。女人尤其喜欢东东，咧着嘴笑问：“小弟弟，你长得这么好看，长大了给我当女婿怎么样？”
东东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说：“姐姐经常来这里吃饭，东东就给你当女婿。”
女人笑的灿烂，宠溺的抚摸东东的小脸蛋，越看越爱。
顾墨绿刚系上围裙，听见这话，连忙过来，“同志，小孩子不懂事，没耽误您吃饭吧。”
女人道：“不耽误，这小男孩就已经长得这么好看了，没想到他姐姐更是貌若天仙。”
顾墨绿抿嘴微笑，“您也很好看，五官标致立体，皮肤皓若凝脂，气质不俗。”
女人不经夸，当即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刚来的知青，叫林知夏，这是我哥哥林宇。以后就在小岭村插队了，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顾墨绿道：“你们好，小岭村欢迎你们，我是顾墨绿，就在饭店里工作。”
女人道：“那太好了，以后我常来吃饭，我们也能经常看见，哈哈哈。”
顾墨绿笑说，“可以呀，国营饭店也欢迎你们。”
说罢，顾墨绿从收银台上拿了张5毛优惠券递给林知夏，笑盈盈说：
“下次来有优惠。”
林知夏双手接过，“谢谢啊，你真好。”
两人起身颔首，有礼有节的打了个招呼，便出门走了。
顾墨绿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万分。那本书里，这两人其实是对夫妻，因为家里的问题，假扮兄妹来下乡，实际上是变相的‘私奔’。林知夏是林媚儿的堂姐，林媚儿业余时间没少祸害这个堂姐。
刚才三五桌的客人陆陆续续吃完饭走了，黄春兰见店里没客人，终于不用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了，撒开了嗓子喊：
“墨绿，你这么长时间不来，还不赶紧来算算账？你不在，我每次买菜都害怕买贵了，凭证都在这儿了！”
顾墨绿临走之前交代了，黄春兰负责临时管账，平时买菜买肉，收钱找钱之类的事，都由她负责。
顾墨绿应声，先去门外街上买了串冰糖葫芦给东东。蹲下跟东东说，“姐姐要干点活，东东不要乱跑，就在店里哦，乖乖的。”
东东扑闪着大眼睛，缓缓点头，软糯糯的声音说：“姐姐放心，东东很乖。”
顾墨绿起身就去看账本，坦白讲，她对看账本这件事一窍不通，但是在这个见人下菜碟的世道上，会不会是一回事，看不看又是另一回事。要想不被人看轻，她不会也得会。
她纤细的手指灵巧的拨动算盘，气势如虹，一副颇为老练的样子，算盘珠子差点被她拨掉下来。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看懂……
抬眸，无意间撞上佟大妮闪烁的目光，她手上在擦桌子，眼睛眨个不停，看起来满腹心事，甚至有种莫名的心虚。
顾墨绿继续低头算账，注意力放在佟大妮身上。她时而眉头紧蹙，吓得佟大妮魂不守舍，时而又点头微笑，让佟大妮松了口气。如此循环往复，佟大妮实在难受，索性屁股一撅，去后厨打扫卫生。
顾墨绿猜着有情况，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试探。于是，轻手轻脚来到后厨，站在佟大妮身后，严肃的叫了声她的名字。
“大妮同志！”
猝不及防的被点名，佟大妮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转过头问，“墨绿，啥事儿啊！”
顾墨绿轻笑，话锋一转，“我这么久没来店里，你想不想我啊~”
佟大妮面色僵硬，顿了顿，说：“想啊，想你快点回来，店里一大堆事，没你定夺是不行的。”
顾墨绿已经确定了，她有猫腻。
“我这次去大西北，路上听说好多事，隔壁村有个女的，仗着自己在信用社工作，十年时间贪污不少钱，几乎掏空信用社的老底子，你猜被抓之后，怎么着了？”
佟大妮眉头紧锁，努力让自己表现镇定，悬着一颗心问：“怎么了？”
顾墨绿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慢悠悠抵在佟大妮的头上。
“砰——”
“被枪毙了！”
佟大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小腿止不住的发抖，心脏狂跳不止，后背的汗浸透了衬衫。
顾墨绿继续道：“你是没看见，脑浆子都出来了，太惨了，还是个女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
这话说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佟大妮愣了半刻，端起搪瓷盆夺门而出。难道被她发现了？可事情做得那么隐秘，账本也是动过手脚的，怎么可能被发现？有人暗地里给她穿小鞋？不会吧，饭店里的人，她都相处的很好。那是为什么？
她拍了拍胸口，缓了几口气，小声嘀咕：“这死丫头到底是人是鬼？有透视眼，能看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