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珍哭笑不得地说：“王老师你不知道这捣蛋鬼干了什么，现在不是我们能够在粮站买的定量粮减少了吗？晚饭也就不能象原来好样能吃饱了，睡觉前孩子们都顺喊饿，我就想了个办法。”
“饭还是那么多饭，要是晚饭时全吃了，吃了后又跑又跳不又消化得没有了？我就在做晚饭时先捏两个小饭团起来放着，吃晚饭时要他们多吃菜多喝汤，要睡觉时再给他和她妹妹两人一人一个吃了这饭团再睡。”
“昨天晚上他妹妹困得早，没吃那饭团就睡着了，妹妹半夜醒来要吃那饭团，我去拿时才发现没有了，一定是被他偷吃了，昨夜想着他睡着了就没收拾他，今天早上问他他还不承认，你说气人不？这孩子不打怎么行？”
王惠贞笑了：“李老师你真会想办法，男孩哪有不调皮的，以后他肯定不敢了。”
王惠贞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青天：“这天啊，又是大太阳天，什么时候才下雨哦，阿弥陀佛！”
她说着朝自己的教室走去。 第一节课上到一大半时，有两个男生才来喊报告，王惠贞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才来？”
两人低着头，书包抱在胸前，一声不吭，王惠贞又批评了两人几句，让他俩进了教室，两人神神秘秘地坐下了，没上几分钟，第一节课下了。 这天是两节语文课连堂，当第二节课的钟声敲响王惠贞走进教室时，发现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四五个男生正在围追上节课迟到的两个男生，这两个男生紧紧地抱着书包，被追得东逃西窜，其他学生则又笑又叫地拍掌起哄。 “安静了，上课了！”
王惠贞喊道，可学生们还是乱哄哄的，她不得不用教鞭在讲桌上猛敲了几下，学生们这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可还是转头盯着上节课迟到的两个男生小声地议论着。 “怎么一回事？”
王惠贞觉得那两人男生的行为有些奇怪，她把当班长的女生叫起来问。 班长指着那两个男生说：“他们两个在来上学的路上遇到一只老鼠，他们追老鼠追到了老鼠窝里，结果从老鼠窝里发现了好多玉米籽，他们就把玉米籽装进了书包里带来了，另外那些男生发现了，要他们把那些玉米炒了大家吃，他们两个不干，就追打起来了。”
“哦？有这种事？拿来老师看看。”
王惠贞对那两个男生说。 两人把书包提到讲桌上，王惠贞一看，果然两个书包里除了书本还有很多玉米，两个包里的玉米合起来足足有好三四斤。 “王老师，这些玉米应该炒好了让全班同学一起吃。”
有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大声说。 “为什么要大家吃呢？你说说理由。”
王惠贞说。 高个子男生说：“土地是集体的，土地上的粮食当然也是集体的，这些玉米是老鼠偷来的，要是只给他们两个吃，那他们两个不是也跟老鼠一样，成了偷东西的贼了吗？为了不让他们两个当贼，还是大家吃了吧，我们这是为他们两个好呢，你们说是吧同学们。”
全班学生哄堂大笑，都说是的是的。 王惠贞问那两个男生：“你们说怎么办？”
两人闷了一阵，其中一个男生说：“吃就吃吧，一切捡获要归公，不过，要交给王老师，王老师斋姑娘，又是老师，我们放心，交给其他人我们不放心，由王老师炒好后再分给大家吃。”
“好吧，就这样。”
王惠贞说，“吃了早饭我就到陶校长家炒这玉米，下午放学时分给你们吃。”
王惠贞所说的早饭是指十点钟放学后吃的这顿饭，虽然城里有些机关单位是早上吃了早餐再上班，十二点下班吃中午，下午下班五六点再吃晚饭。 可在乡下却不是这样，乡下人早上起来不吃东西，收拾收拾就去上工劳动，十点过收工吃第一顿饭，这叫早饭。 吃了早饭休息休息，十二点过再去劳动，一直干到下午四五点，再回来吃下午饭，这样一天只吃两顿，比起城里上班的人就节约了一顿饭，他们认为吃三顿不但浪费了一顿饭，还浪费了时间。 王惠贞的学校是大队的村级小学，作息时间当然跟社员的生产时间一致，大人劳动时孩子上学，大人收工时孩子放学，也只有这样才能统一在集体食堂吃饭。 两节课下课后，孩子们风一样奔出学校，奔向集体食堂。 王惠贞也急急地回家，进屋时，杨淑芬已经从食堂把一家人的饭菜打了回来，正往每个人碗里分。 王惠贞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又分了一半给最小的两个孩子，杨淑芬挡住她说：“大姐，你不能这样。”
王惠贞说：“今天是十五，我本来该吃斋的，现在没法吃斋，少吃一点少一份罪过。”
自从每家每户都不开伙，全都在集体食堂吃饭后，村里包括王惠贞在内的五六个斋姑娘就没法吃斋了，集体不可能单独为她们准备一套做斋饭的家什，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斋姑娘干脆在初一和十五这两天饿一天，只喝水。 王惠贞在这两天也吃饭，但只吃很少一点。 杨淑芬为难地看着王惠贞说：“大姐，都现在这样了，你就少讲究一点吧，你心里有菩萨，可肠肚不知道有菩萨，该叫时它还是要叫。”
王惠贞：“我只上课，不象你们在田里干活要出那么多力气，孩子成天又跳又跑的，饿得快，别说那些了，吃吧。”
王惠贞匆匆刨完碗里的稀饭，便回到学校，把那些玉米拿到陶校长家，淘洗干净后，把这些被老鼠啃过的玉米米放在锅里炒，李士珍为她烧火。 王惠贞用锅铲翻炒着锅里的玉米粒，心里象这炒锅一样焦燥不安，这饥荒来得有些看不到头，他为接下来的日子发愁。 陶校长听着声音来到厨房，问：“你们哪儿来的玉米？”
王惠贞便把早上那两男生的事情讲给陶校长听，陶校长得知这玉米的来历后，看着锅里的玉米粒半天不出声，好了阵后才仰头感慨地说：“人盗鼠粮，来日不吉啊！王老师，你恐怕得多给你们的佛祖和菩萨上些香，求佛上点心，保佑保佑这方土地这坝子人吧。”
“你说什么陶校长？我翻着玉米没听清。”
王惠贞翻动着锅里的玉米问。